第二十八章 監理恩科(1 / 1)

公主在上 小犄jio 2943 字 21天前

“我姐姐……”鄭曦眉毛垂得更低了,“她如今一門心思全放在我姐夫身上了,成日盯著他身邊的人,一有風吹草動就緊張兮兮的。”“想她還做姑娘時哪樣不精通?如今像是變了個人。”崔欣宜有些心虛,說起來自從嫁了殿下後,她連製香都荒廢了許久。眼看天色不早,鄭曦又要留她晚飯,崔欣宜婉拒。鄭曦拉著她的手嗔她,“明白,急著回去見你家殿下嘛。”崔欣宜抿嘴笑,“改日再來找你頑,我們逛街市去。”回去路上,瞧著窗外橘紅的天際,崔欣宜好想將它留下來送給司徒佩。才一天不見,她好想她。司徒佩看一眼天際,吩咐道,“去接宜妃回家,順道讓廚房抓緊做飯,我用完就走。”“喏。”不想沒多會楓脂便來回稟,笑道,“宜妃的馬車已經進巷子了。”司徒佩展顏一笑,“好。”崔欣宜下了馬車後立即換乘步攆進了內院,一落地,她便提起裙擺快步進了寢殿。司徒佩正好從內殿出來,她溫柔地看她,兩臂微張。崔欣宜躍入她懷中,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依戀地蹭蹭,“殿下。”司徒佩摟緊她,好一會後輕拍,“進去說。”兩人執手入內。當崔欣宜看到一旁的箱籠,心裡不僅咯噔一下,“這是?”司徒佩拉到腿上坐下,“陛下有事命我去做,你應當猜到了,待會我便要走了。”那就是要好久才能回來了。崔欣宜霎時紅了眼,“那豈不是連你生辰也趕不上了?”司徒佩輕笑,“回來再過也是一樣的。”崔欣宜懊惱,“早知道這樣突然,我今天就不出門了。”司徒佩蹭蹭她,“你在家好好的,覺得悶了想去哪就去哪,有事你就使喚王川。”崔欣宜眼眶一紅,“討厭你。”“殿下……”“不可。”司徒佩反握她的手,與她額頭相抵,微喘,“會生病的。時間也要來不及了,陪我好好吃頓飯。”崔欣宜眼淚再次滾落,“討厭你!”司徒佩踏著夜色上了轎,此行她隻帶了晉中與蘇合二人。貢院位於京城東麵,乃前朝禮部舊址,有大門五楹,二門五楹,內有考棚一萬間,占地極廣,常設參詳官四人,由蘭台官員充任。司徒佩落轎後,自有人領著她到衙署安置,瞧著官服是個六品小員。一眼望去,這裡牆垣高聳,給人感覺陰森森的。到得一處小院,那公人諂媚地笑,“殿下,此處條件簡陋,要委屈您一陣了。”司徒佩淡笑說,“都是為國辦事,談何委屈。”晉中不動聲色地塞過去一錠銀子,“有勞您帶路。”公人作推辭狀,晉中再推,反複幾回,公人“為難”地收下,滿臉堆笑道,“殿下但有吩咐隻管交給卑職去做,卑職王大福,乃蘭台校書郎,在此當值。” 正好司徒佩有事要問,“怎麼不見參詳官?”“稟殿下,參詳官大人、主考官大人和同考官大人都已來齊,隻是互不相通,未得召見不可隨意走動。”她又問,“何人巡衛?”王大福回,“貢院衙役。”“哦。”司徒佩神色淡淡,“有勞了,你自去歇息吧。”“喏。”這個小院有堂屋和兩側廂房組成,晉中住東廂房。堂屋麵闊三間,進深兩間,自然跟公主府沒法比。蘇合在給她鋪床收拾,司徒佩同她講,“我先忙會,你若有事隻管碰碰我。”蘇合抿嘴笑著行禮。司徒佩拿出建興帝給她的小金冊,這上頭有兩名主考,十八名同考官員的名姓。其中有兩人與她關係不可謂不親密。與此同時衙署另一角,有兩人在暗處交頭接耳。一人低聲問,“如何?看到了嗎?”另一人苦著臉答,“天是在太黑了大人,壓根沒看清啊。”“嘿你這,爺的錢是這麼好拿的?”“小人瞧著是個女的。”“女的……”夜深,司徒佩躺下,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床有股黴味,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偏僻冷清的宮室。於是她出聲提醒,“這裡陰冷,你晚間記得多蓋床被子。”蘇合笑著點頭,將床幔放下。卻說崔欣宜這邊,司徒佩走後她消沉了好一陣,接著似乎想到什麼,命人將她的製香案拿來。她撫摸著她的老朋友,想到冷落它許久,心中不由歉疚。一製起香來便覺得內心寧靜,連離愁也淡了許多,今天製的是流傳已久的一味香,韻味香甜悠久,需要曆時好幾天才能完成。將香團揉好,再放到陰涼處陰乾,她便沐浴歇息了。殿下還得好久才回來,哎……次日,司徒佩在蘇合的伺候下穿了宮裝,她命晉中拿著聖旨去請右翊衛將軍闞勇。不多會,闞勇拎著重鐧來向她行禮,“末將闞勇問公主殿下安。”司徒佩手虛抬,微笑道,“闞將軍,又見麵了。”闞勇嘿嘿一笑,“末將這回領了一百佩刀軍卒,就在外頭等著殿下指使。”司徒佩緩緩起身,“那就走吧。”貢院公堂高大森嚴,司徒佩高坐其上,命衙役請來主考官、同考官和參詳官一並二十四人。不多會,人陸陸續續到了,他們有人或許不認得她,但絕對認得她身上的宮服,也認得穿著鎧甲扛著雙鐧站在她側後方的闞勇。最後一個人姍姍來遲,她定睛一看,差點“十一皇姐”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按耐住了。司徒佩命衙役們賜坐看茶,眾人入座後,她這才微微一笑,“諸位大人請了,孤乃本次科考總監理,皇十一女,受封寧國公主。”眾人相互看看,紛紛起身行禮,異口同聲道,“問寧國公主安。”司徒佩聲音微揚,“孤安,快請坐。”“諸位大人,孤此次分外榮幸能夠與諸位一起為國求賢。““如今距離開試不到十天,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這期間孤希望能夠儘自己所能,儘力地幫到大家。”“我們一同將這次的恩科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放榜之後,孤為諸位請功。”主考官之一的禮部尚書成文景不急不緩地說,“殿下所言下官等惶恐,吾等為國取士自當儘心竭力,不敢邀功。”司徒佩輕輕一笑,“出了差池孤也絕不會姑息,成總裁現在推辭還早了些。”成文景神色一滯。另一名主考官刑部侍郎崔謁笑嗬嗬地打圓場,“殿下放心,我們定當竭力,大家休戚與共嘛,嗬嗬嗬。”成文景鄙夷地看他一眼,誰不知道她是你侄女媳婦。本次會考人數初步估計達7763人,眾人需高度警覺才能不出紕漏。司徒佩有條不紊地安排:“……巡邏巡考、入場搜檢等事宜一律按舊例。闞將軍,你手下軍卒分出一半來,配合衙役進行以上事宜,其餘人等,司按需調度職。”闞勇握拳,“喏!”又將一些瑣碎的事交代完,司徒佩聲音微沉,“諸位大人,自即刻起貢院隻進不出,違者,斬!”“喏!”……這些密密麻麻的號舍就是舉子們的龍門,他們要在這個腿都伸不直的小隔間裡連考九天,何等煎熬。司徒佩帶著官員們一間一間檢查過去,明日這裡就會坐滿各地舉子,剩下十來天,隻希望一切順利才好。轉眼一看,見小十二一臉薄汗,不由心底暗笑,她怕是第一回吃這苦頭。閒暇時,晉中用食盒提來飲子,司徒佩嘗了一口,道,“不錯呢,去給四叔和小十二送些,莫要聲張。”晉中應喏。初八,司徒佩早早起來,今日是貢院開門的日子,至關重要。崔欣宜也一早起來,她坐轎子到了貢院對麵的茶樓。杜衡很不讚同,覺得這裡人多混雜恐出意外,但她執意要來,隻得多叫些侍衛看顧。卯時,司徒佩領著眾人祭天。儀式過後,她上座高台,隨著一聲鑼響,她揚聲道,“開貢院!”門徐徐打開,衙役軍卒列隊,舉子緩緩進場。崔欣宜激動道,“你們聽到沒有,是殿下的聲音!”王川嗦一口茶,“聽到了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大夥兒笑開。崔欣宜嬌哼一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太陽越來越大,有軍卒為司徒佩打傘,她坐了一會後打算到處走走看看。這一走還真看到些熟麵孔,比如崔氏的那些個小輩,她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再往前走又看到個,正是客棧遇到的那個方耀祖。方耀祖見她一身宮服出現在這裡就跟見鬼了一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衙役嗬斥他,“愣什麼神,籃子掀開!”他這才慌忙回神,等在抬頭時,人已經走遠了。搜檢一直持續到日暮,門一關,無論如何舉子們都要看完才能出去了。累了一天,司徒佩簡單洗漱後讓蘇合給按按。蘇合明顯感覺殿下肩背又單薄了些,不覺有些心疼,又想到這要是回去姑娘得哭成什麼樣。按著按著,司徒佩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蘇合輕手輕腳地將人翻過來,入手溫熱,司徒佩如雲鬢發灑在她手臂上,幽香縈鼻,蓋上被子又放下床幔,燈一熄,屋子暗了下來。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搜檢已經異常嚴格了,但還是有那麼些成功夾帶進來的。就像這個來自佘川的舉子,他將小抄放到硯台的夾層裡,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什麼,因為它這底下有個卡扣,要用力一按才能按出來。司徒佩巡考時與那人有過對視,見他眼神躲閃便命人搜查,結果還真搜出問題來了。那舉子渾身汗濕麵如土色,隨著司徒佩一聲“帶下去。”他嚎啕大哭。周邊的舉子心有戚戚,可惜,可惜啊。司徒佩隨意一掃,心想巧了不是,隔壁這位不正是崔慶嘉嘛。小公子縮在這方寸之地四五天,頭發跟雜草一樣,往日的風流儀態早不知哪去了。崔慶嘉衝她苦笑,司徒佩忍著笑意走開,忽然心中又是一陣惆悵,她想崔欣宜了。科考中不僅有夾帶的還有替考的,雖然曆年也有耳聞,但今日親見卻還是覺得十分神奇。應考者是代郡蘇氏的公子,說起來跟蘇紀還有些親戚關係,但因出了五服才沒被追究,即使在當地也隻算得上末流世家。替考者則是代郡一書生,原本考中秀才前途一片光明,奈何胞兄犯了事他也連帶著葬送了前程,再加上母親重病,這才選擇鋌而走險。大胤朝對於夾帶一般處以罰科,對於替考的,則二人皆要戴枷示眾一個月,並處以流刑。司徒佩知道後怒斥其無法無天踐踏公平,而後又幽幽一歎,道,“令堂乃我大胤子民,孤會上稟明陛下後酌情看顧的。”替考者原本如喪考妣,聽到司徒佩的話由不可置信到痛哭流涕。此刻的他又痛又悔,跪在那裡嚎啕大哭,“謝貴人,謝貴人……”眾人聞之皆麵露不忍之色。還有兩天本次科考就結束了,目前來看,雖抓好些作弊的,但還算順利,隻希望圓滿結束才好。可天不遂人願,司徒佩正在公堂看書喝茶呢,就見小十二神色匆匆地進來,她附耳過來,“皇姐,出事了!”司徒佩趕忙跟著小十二來到衙署後頭小黑屋,這裡已經綁了兩人,由右翊衛看守。沒多會,兩位主考連同闞勇也來了。成文景以拳撫掌,“這如何是好啊!”崔謁問道,“闞將軍,此事有多少人知曉?”闞勇一握拳,“稟大人,我手下那小子是個機靈的,看到後第一時間將人逮了,並未引起**。”崔謁,“那就好,那就好。”司徒佩聞言也微微鬆了口氣。與尋常的夾帶替考不同,考官一同作弊性質尤為惡劣。要知道太祖時期有人告發考官與考生徇私舞弊,太祖當即下令行賄考生與當時一十八名同考官直接處死,兩位主考官直接貶為庶民永不啟用。小十二提議,“總監理大人,直接上奏吧。”崔謁重重一歎,指著地上那兩人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們這是何苦呢!”兩人被綁了嘴,隻能發出些嗚嗚的聲音,他們眼神哀求,尤其聽說要上奏的時候拚命搖頭。司徒佩也覺得頭疼,無他,被綁著的這個學子是陳家的。而南郡陳家,就是崔大伯母的娘家,就是說這小子要叫崔誠姑父的。本就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源不好生利用便罷了,還行舞弊之事企圖侵損他人利益,隻能怪這小子咎由自取!“先關著,門一開,孤自會寫奏疏上呈陛下!”說完她便拂袖而去。原以為至少是個還算圓滿的結尾,結果出了這麼檔子事。十八一早,貢院門開,一眾學子神情恍惚地走出去。他們科考暫告一段落,司徒佩等人卻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她抽空向大內遞呈奏疏。當天下午,審刑院來提人,而建興帝還沒有下旨意答複她。此事不宜聲張,否則後果難料,知道的這些人都默契的緘口。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吳江王府。三皇子收到字條後與謀士商議,謀士道:“倒是能挫一挫崔家還有成家的銳氣,還能連帶上兩位公主。隻是此事一旦捅破牽連甚廣,稍不注意就會引火燒身。殿下,當慎之又慎。”三皇子左思右想,最後道,“罷了罷了,太子哥哥如今這般境地我們還是彆惹事端,再者,崔謹那邊也不好交代。”謀士笑,“正是,況且我等還有……”說著他便意味深長地笑了。三皇子亦笑。今日是司徒佩歸家之時,她向眾人辭彆,大夥兒臉上隱有憂色,這麼個虎頭蛇尾的局麵他們都高興不起來。隻有一人例外,畢竟他就是個乾苦力的牽扯不到他身上去,何況人還是他抓住的呢。司徒佩揚唇一笑,“闞將軍,期待我們再次合作。”闞勇嘿嘿一笑,“末將榮幸之至!”出得貢院,已經有公主府的車馬和緹騎在等候。司徒佩與小十二辭彆,踏凳上了馬車,一掀簾,果然,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裡麵等她。她笑意加深,“小娘子在等誰?”崔欣宜嬌嗔,“等一個負心薄幸的壞女人。”司徒佩敲敲車壁,馬車緩緩行駛,她將人攬進懷裡,輕笑,“看來等的另有其人?”崔欣宜呢喃,“就是你。”說著臉微抬吻住她。這是她親吻過無數回的嘴唇,如夢裡般這樣溫香柔軟。司徒佩捏著她的後頸轉守為攻,一手與她十指相扣,摩挲不停。香津互渡柔軟相纏間,兩人微微分開又迅速黏在一起。自去年秋獮後,二人再沒有長時間的分彆過。司徒佩的手在她身上四處遊走,有好幾次都想伸進她衣襟,全憑一絲理智控製住了。她們親吻了許久,感覺要到家了才硬生生地停下來。下車時,侍女們見二人的嘴唇異常紅潤,都捂嘴笑起來。進門後,她們異口同聲道,“歡迎殿下回家。”司徒佩拉著崔欣宜坐下,溫聲道,“辛苦你們了,將宜妃照顧得這麼好。”杜衡道,“這都是我們應當做的,不過殿下瞧著倒是瘦了不少。”崔欣宜捧著她的臉左右瞧了,滿眼心疼,“哪隻一點,瞧著一點肉都沒有了。”司徒佩笑道,“進那地方都要瘦的,養回來便是了。”這時伽南進來奉茶,她道,“這是崔府才送過來的陳皮,殿下嘗嘗。”司徒佩看崔欣宜一眼後挑挑眉,“怎麼個‘才’法,好端端送什麼陳皮。”崔欣宜親自為她斟上,道,“就是大伯母娘家那個……估計覺著怪不好意思的,就送來賠賠禮。”她放低了聲,道,“聽說,陳家要將他棄了。”司徒佩意外,“不保上一保?”崔欣宜理所當然道,“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庶子,況且,這也沒有辦法保吧。”司徒佩指尖點了點杯子,頷首,確實想保也保不了,鬨大了更不好收場。二人又說了許多閒話,多是崔欣宜說自己這期間去了哪裡玩,看了什麼書,又製了什麼香。閒話過後,司徒佩先去沐浴了,案幾上的茶一口未動。崔欣宜垂了眼瞼,“撤了吧。”伽南遲疑,“那沒泡的那些呢?”“扔了。”晚膳尤其豐盛,司徒佩隻以為是為她設的接風宴,但當初荷端著長壽麵進來時,她驀然懂了。崔欣宜舉起酒杯,雙眸熠熠,“殿下,遙叩芳辰,生辰吉樂。”司徒佩粲然一笑,與她輕輕一碰,“謝謝宜妃。”接著對初荷說,“辛苦了,一塊坐吧。”初荷推辭,“這不合規矩。”崔欣宜亦道,“今日還是聽壽星的。”她這才入座。宴罷夜已深,司徒佩一不小心多飲了些,侍女們伺候她先歇下了,崔欣宜自去洗漱。待她回來掀開床幔,微弱燭火中,隻見司徒佩麵色酡紅,絕美的臉龐被頭發遮住了一般,露出挺翹的鼻梁和紅潤的嘴唇。崔欣宜急喘一下,爬上去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司徒佩似醒非醒,聲音朦朧低啞,“洗完了?”崔欣宜繾綣地蹭她,“司徒佩。”女人軟軟地摟她,“好甜的香……什麼時候換的?”崔欣宜卻不答她,而是悶悶道,“狐狸精。”司徒佩沒反應過來,“嗯?”崔欣宜咬她下巴,“拈花惹草的狐狸精。”“我沒有。”司徒佩迷蒙的眼神中透著不解,還有委屈。崔欣宜抬頭定定盯著她看,見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隨即泄氣,“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