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夜談心(1 / 1)

晚飯過後便是無事可做的慵懶,禺山鬼閉著眼在聽風台上打坐,食浪海的伍歸伍來兄弟堵在院門口嘮嗑。柔隻山的祁卯祁辰圍觀巿所思射他的疾風弓去了,逐獸族人和彩僅憑三言兩語地描述就做出了低配版流霜箭。稀了個奇的涼奪拎著酒壇子來找涼亦喝酒,兩兄弟爬房頂賞月去了。象糯在院子裡東瞅瞅西望望,終於在一株梧桐樹下找到個好位置,招呼汀八百拎著茶水點心坐過來。“走……咳……咳咳……”青果子上的熟糯米粉把象糯嗆到了,漲紅著臉往嘴裡灌花茶。一時引得院子裡的眼睛都看她,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故意彆過頭去,跟誰也不對視。“走嗎?”汀八百自然是聽出了她的意思,都被嗆出淚花的人在一旁猛點頭。象糯用茶水衝掉了青果子上的熟糯米粉,咬著脆生生的果肉眼睛朝房頂上示意。“他的困境我們一時半會兒解不了,要麼明天照舊離開,要麼就得因為他不知道耽擱到什麼時候。”“象糯,我父親還在世時常說起追隨領征王的舊事,領征王能安定朝邦,也能攪亂天下。”“你我北上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所以反倒不能拋下涼亦,他有難處我們一定要解決才能離開。”“說說看。”“領征王已在他離郡之初就動了殺心,你我相當於護送著他進入了狼腹虎穴,沒了你我他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回到輕舟郡屬地。”“還有涼奪和那些家臣,我總覺得他們在謀略什麼事情,這件事或許與涼亦的性命有關。”汀八百學著象糯的樣子衝洗了一顆青果子,這味道真不怎麼樣,還不如他在田邊地壟采的野果。象糯又問他,“咱們悶頭跟過來,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讓涼亦非回領征王府不可?”“他親身母親早已過世,祭日在寒冬,他是秋日出生,領征王過壽常在年首,還能有什麼原因?”“你怎麼忘了還有涼奪,雙子舞劍賀壽,那可是名動天益城的盛事,那時節他兄弟二人的情誼不下你我。”“坊間傳聞又能有幾分可信?順正七十二年我曾想投身虣州府定安軍,當時全城秘密搜羅,我跟蹤其中一支衛隊方知親王長子一夜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你猜他去了哪兒?”“順正七十二年天子剛過鮐背之壽,隱秘處決了當時司藥坊最厲害的朝醫,對外宣稱是告老還鄉,我猜是當時天子的劣疾就已經有初現之象。”“是與這件事有關不假,但在當時卻無從得知,隻是隱約聽州府官員提及嗣王封立之事,他們同期之間互通消息,領征王長子涼亦更有望被天子封為嗣王。”“涼亦……逃了?”“你也驚訝是吧,封王加爵的美事,他在知悉後的反應卻是逃跑,我當時也隻當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領征王這種家世寵壞的公子哥兒。” “可見天子的真知灼見,涼亦實比涼奪更出眾。”“你怎地還站到了天子那邊,明明是讓珠玉蒙塵,明月無光。”“嘖,”象糯白了他一眼,“那之後領征王不也確實如天子所願大傷元氣,涼奪?他如今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當年的涼亦。”“這倒是不假,隻可惜了涼亦啊!我之後也遍尋他不見,就返回家鄉去了,後來把這件事說與父親聽,他老人家給我指點了迷津。”“沼澤海山。”象糯未卜先知一般說出了涼亦當年被囚禁之地。汀八百難掩驚訝,“這件事我從沒向你提起過,怪不得父親總說你這人有鬼神之能。”象糯挑挑眉沒有解釋,順正七十二年她正遊曆八大山,唯有沼澤海山隻有冬季泥沼凍結時才能進出。到達山下那一日正撞見一輛馬車進山,官靴官刀,說話又是天益城口音,她那時最不喜歡多管閒事,想也沒想就掉頭離開了。“後來呢?”“我那時的身手躲避一般的衙役官差尚可,對待深宮內衛可沒有勝算,到底是沒能進山。”再聽聞涼亦的消息,他已承旨做了虣州府嗣王,不到半年光景,又被藩王黨推崇為懷客將軍,鎮守輕舟郡去了。涼奪瞧著那樹下的兩人隻覺得奇怪,剛才還說說笑笑的,怎麼這會兒子垂頭喪氣起來。“兄長,”他抱著酒壇問涼亦,“你從前去過天益城,那裡怎麼樣?比虣州府熱鬨嗎?”“當然比虣州府熱鬨,”涼亦的身子喝不得酒,但他願意陪一陪涼奪,“異邦人氏,雲來客往,隻民用的觀書閣就有十六座。”“那我去了以後可要好好瞧瞧,或許要看完十六座觀書閣的書才回虣州府。”“天益城不隻有觀書閣,還有彙聚天下學子的遊才社,登高望遠的名貫樓,也有征兵選將的文武校場。”“可惜兄長你如今要鎮守一方,不得召見不能進天益城,要是守禮親王宴請了咱們兩個人就好了。”“……守禮親王終歸是皇子,到了親王府你可要謹言慎行,天益城終究不是虣州府,容不得你出錯。”“兄長少嚇唬我了,都說守禮親王平易近人,柔和厚道,你看還有哪位親王如此隆重地宴請過世家公子?”是啊,連虣州府這種偏遠之地的世家公子都收到了請柬,熙熙攘攘十六州,這場研學盛宴參宴的多達百人之眾,誰敢不去,誰能不去。梧桐樹下漸漸有了夜深露重的寒意,樹下的兩個人磨蹭著起身,小桌上的茶壺杯盞也不去收拾。“且在這裡放著吧。”“反正是在他領征王府,放在樹下還能丟了不成。”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會找借口。“是一定不能讓涼奪參加研學盛宴。”象糯又打了個哈欠,她實在是困了。汀八百被她傳染的也開始打哈欠,“算了算了,留到明日再談,總歸是沒辦法就這麼離開。”皓月當空,夜下寂聲。這院子裡的人也三三兩兩散去,燭火移步到客房,照亮一番後便被熄滅。留在房脊上的酒壇還存有一些酒水,梧桐樹下的點心盤裡招來一些蟲蟻。箭靶上還插著一支留霜箭,禺山鬼也不知啥時嗑了一地乾果殼兒。巡夜的人落下門閂,借著月光在院子裡走動,院牆外時不時能聽到領征王府衛兵經過的聲音,這一夜,很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