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總有人迫不及待(1 / 1)

“那塊石頭我日後再幫你尋一塊來。”汀八百牽著烏棕色的韁繩送人出校場。象糯抱著胳膊騎乘在馬背上,“啊,不打緊。拿走就拿走吧,隻是那花色讓我想起了無儘海。”“……你想家了?”“嗤~,我在那裡住了幾百年才不會想它嘞,不過……確實許久沒見過深淵底部的血色海浪了。”“可以讓海中魂魄投胎的那個地方?”“嗯,我告訴過你嗎?幽使們就出生在那血色海浪之中。”“我現在知道了。”“唉!說實在的少汀。”“嗯?”“你們人間這些事真煩。”“我知道。”“從活著就打打殺殺,到死了還是打打殺殺。”“凡人總是有無儘的欲望嘛。”“少汀。”“嗯。”“我把一切都轉托給其他(她)人,你隨我裡州吧?”“好啊,我也想看看你說過的海豚灣。”“說話算話哦,欺騙幽使可是要……倒黴的。”“你這一路上要小心,到了地方立刻讓人給我捎個口信回來。”“嗯。”軍中的烏韶馬撒開四隻馬蹄狂奔,象糯的衣袖兜起馬背上的風,鼓囊囊的像是風神的兩隻口袋。路上沒有明火,但有清冷幽光的明月,馬蹄鐵的聲音在官道上回**。象糯不是要進城去,她們離開子規苑前她便叮囑禺山鬼到城外迎客亭等她。風吹來了火把中鬆香的味道,禺山鬼騎來了那匹黃洋駒,一人一馬見到她都很高興。“咻——”凜冽的破空聲直奔象糯的後腦勺,可惜沒能讓射出飛箭的人如願。退,不是個好辦法,也無路可退,那些一身黑衣的人分彆把守在進城和去北營的路上。“禺山鬼兄,”象糯扛著她的佩劍,“你害怕嗎?”黃洋駒目露凶光地刨著蹄子,禺山鬼拎起他的挎刀。“哈哈哈!象家妹妹,我們海牙島人沒有怯膽,隻會讓敵人聞風喪膽。”“那我可就不顧著你了,禺山鬼兄,若是突圍不回天益城,到北營校場等我。”“好,象家妹妹,我這個大老粗絕不拖你後腿。”血,是能傳播的最遠的味道,城樓上巡邏的兵勇把火把舉向前方,路上漆黑一片。“發現什麼了?”隊正停下來問那個出現異狀的人。“回隊正,我看錯了。”“不要分心,繼續巡視。”“是。”火把繼續沿著巡邏的路線移動,風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撲進黑暗裡。那隻在斜陽中曬乾的衣袖淌下血水,戰馬嘶鳴的鼻子裡噴出白霧,飛魚劍鍍上了紅漆。刺客,逃了。完不成任務就要自殺的他(她)們,丟盔卸甲地逃了。黃洋駒的屁股上不知道被哪個眼瞎的砍了一刀,禺山鬼像一隻破麻袋似地趴在它背上。 象糯挨個兒檢查著那些屍體,沒有江湖秘密組織的刺青,沒有朝堂官吏的書符。但他麼的這是兩撥刺客,一撥專使下三濫的招數,一撥用的都是同一種手法鍛造的兵器。要玩兒是嗎?好,反正她這個幽使有的是時間,就陪這群王八羔子好好玩兒。覺得她平日裡笑臉迎人就好欺負了嗎?不,她小氣的很,睚眥必報。北營校場的燭火明晃晃地照亮著營地,守門的精甲士忽然支起弩箭,對準門前的大道。“什麼人?此處是北營校場重地,外人不得擅入。”係著銅甲牌的馬頭率先進入火光之中,那烏亮的綢緞似的毛發正往下滴答著什麼。馬背上的人扛著一把紅色的劍,整個人像是血葫蘆一般杵在那裡。陰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玉般的牙齒,“告訴你們亓統領,白日來求學的學子錯過了宿頭,特意回轉來討一口晚飯。”“噅兒——”營門上的人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匹馬,頭頂那一縷白色毛發此刻紅的發紫。它憤憤地走入火把下的光圈,馬背上趴著一個同樣渾身是血的但已經昏迷的大塊頭。“請教貴姓?”營門上的精甲士問。“青衫士。”火盆中猛然響起的爆裂聲把那豎耳細聽的精甲士嚇了一跳,對方的名號也把他嚇了一跳。青衫士,曾在一夜之間殺儘藏淵嶺惡徒的青衫士,又僅在一夕之間‘勸降’怒威山匪眾的青衫士。一襲孤衫青雨色,一柄長劍飛魚來。那名精甲士跌跌撞撞地跑下木梯,跑進營房時心跳響如擂鼓。“統領,有位大俠客求見。”亓官正在招待留下的那七位客人吃飯,三足盤裡的菜肴還在冒著熱氣。“嗯?平日裡也沒少有‘大俠客’上門,回了就是。”“屬下覺得這位您得去見見。”“嗬嗬,這位自稱什麼?南嶺義士還是北海遊俠?”“青衫士。”‘當啷’一聲,有人年紀輕輕就手抖指顫,摔了他北營校場一隻瓷勺。亓官摸了摸下巴,“嗯?這位江湖俠客可從沒有入過官門,去請進來。”精甲士猶猶豫豫地還想說什麼,亓官已經不耐煩地衝他擺手,便低頭退下了。“那個……”前麵就是主帳了,引路的精甲士鼓起勇氣叫住青衫士,“您要不要洗洗這一路上的風塵再去見我們統領?”象糯低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就這麼著。”“對了,”象糯把黃洋駒的韁繩教給對方,“我這朋友麻煩你們的軍中藥師給包紮一下,再找個人先給照顧著,我看有個叫汀八百的雜役就不錯。”“……您放心,我把人安排在旁邊的副帳內。這是在北營校場,不會有事的。”“多謝。”厚重的帳幔被‘砰’地摔入夜色中,一個血人大大咧咧地擠進先前掉勺子那人的座位裡。“無禮!!”涼謃像個彈簧一樣跳開,他極儘憤怒地指責著那個搶占他座位的人。象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又不嫌棄你。”‘啪嗒’一聲,又有人掉了筷子,那位是**山王的女兒涼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是象糯姑娘?”涼池驚愕地問那個走進營帳的血人,這才分彆了多久?最多不過兩個時辰!對那血汙味厭惡而一直沒有直視來客的涼亦猛然起身,他瞪大雙眼去看,那件鬆花綠的袍衣被浸染了花色,那把佩劍還在流血水!“看來……諸位認識這位大俠客?”亓官好奇地向在座的人求證。涼謃結結巴巴地開口,“她……她是嗣王的謀客……”“直言郡公,”象糯喊他的封號,“我不是。那都是糊弄人玩兒的,我是青衫士,夜襲藏淵嶺的那個。”“嗬嗬,”亓官乾巴巴地笑,“在下精甲士統領亓官,俠客您這是……打哪兒來?”“不遠,離您這兒有六七裡地?迎客亭,天益城官道上那個。”“有人埋伏您?”“嗯,截殺還準確一些。哎唷,您不知道可嚇死我了,那陣仗,前後夾擊。”“好膽大的賊人!天子腳下都敢夜襲殺人!!亓某這就派人去封鎖現場並報官衙。”“沒什麼屁用,這會兒現場都該打掃乾淨了,彆說屍體,連血跡應該都沒有了。”象糯痛痛快快地吃著,全然不顧這場上驚駭存疑的目光。亓官有意再問問情況,象糯卻衝他擺擺手。“亓統領,今日欠你一個人情,我有個同行的朋友受了傷,正在你的副帳中救治。”“無妨,俠士儘管放心,軍中的藥師一定會儘心救人。”“對了。”象糯撂下碗筷一拍桌子,把眼前的這些人都瞧了一遍。“今天這事兒做的有趣,我記下了。”“象糯姑娘……”“象糯姑娘……”涼亦和涼謃幾乎同時開口,象糯誰也沒看地搖搖頭。“亓統領,借你的地方休息一晚。”“俠士不必客氣。來人,準備一處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