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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 呢安 1148 字 21天前

陳湉到約定的餐廳時,對方還沒有過來,隨便坐到一個靠窗的位子,讓老板先沏了壺茶。這家餐廳是在一個胡同巷子,巷深又窄,工作日的時候來往客人並不多,路麵的積雪被暖陽一照,化成一泡泡水躺在凹凸的坑窪裡,房簷上的融雪順著瓦片也不斷往下滴水,和高檔的西餐廳自是比不了。巷子窄,也沒有位置停車,司機不得不把車停在了巷口。路麵有些積水,腳上那雙高定鞋麵難免被濺上幾滴泥點子,到了餐廳門口,宋芸低頭蹙眉看了眼鞋子,從手提包裡拿出張紙小心擦拭掉泥漬。坐在窗邊的陳湉將這位精致婦人的動作看得清晰,嘴角掛起一抹冷笑。還真是一點沒變。店裡的服務員也看見了門口的宋芸,熱情地幫她拉開門,招呼她進去。宋芸輕輕頷首,扔掉手中的紙巾,察覺到窗邊一道視線,邁步走過去。陳湉見宋芸在對麵坐下,也不著急說話,先讓服務員幫她重新沏了壺熱茶,原先的茶水早已涼透。“程太太,外麵冷,先喝口熱茶吧。”胸脯微微起伏,宋芸捏著手提包的手指收緊,又猛地鬆開一把捏住茶杯,將它揚起。斟滿的茶水受到顛簸,從邊緣溢出,滾燙茶水把杯身弄得燙手,手指感受到燙意,下意識一鬆,杯子咣當砸到桌子滾落到地上。來時頤指氣使的神氣**然無存,麵上表情也失控。宋芸打開包,從裡麵掏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仍到了陳湉身上。“這都是你寄的吧?!”宋芸每周都會收到一封陌生快遞,裡麵是幾張照片,她剛開始以為是誰寄錯了,可等她仔細看了眼照片中的人,她淡定不住了。她收到了不下一百張照片,裡麵的主人公或是挽手搭肩去逛街,或是依偎靠坐在彆墅院子,有的也是自拍,兩人對著鏡頭各種親昵搞怪,儼然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如果那個男人不是她女婿,她都得說一句祝福,可他是。陳湉沒立刻回答她,叫來服務員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水和地上的碎茶杯,拿起新茶杯重新給宋芸倒了杯茶水。“程太太,這次可彆再燙著了。”宋芸是看明白了,她三番五次拒絕自己的約見,今天卻突然答應約自己出來談談,想來目的也沒有那麼簡單,她可不是來挨罵的。有目的一切就有得談,事情也就好辦,宋芸兩指捏住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說道:“陳小姐,不如直接點,開個價吧。”她跟蹤陳湉有段日子,知道她是京大的學生,頂多學習好點,長得漂亮,不過一個普通大學生,平常還去酒吧兼職,對付這樣的小姑娘,錢是個好東西。“程太太,或許您有什麼誤會,我不要錢。”陳湉不為所動,笑著說,“我要賀太太。” 錢和賀太太這個頭銜,孰輕孰重,想都不用想。小小年紀,胃口倒不小。“見好就收的道理,陳小姐應該明白。”不過一個小三兒,有什麼資格去跟彆人談條件拍板。“你說,賀家要是知道了,他們會怎麼做呢?”不得不說,陳湉說到了宋芸心坎兒,她約見陳湉不就是想私了了事。這件事萬萬不能讓賀家知道,結婚前他們家耍的心眼兒賀家睜隻眼閉隻眼翻了篇,好在賀行洲是個稱職的丈夫和女婿人選,和嘉卉結婚以來,感情算不上深厚也至少舉案齊眉。但今年暑假以來,兩口子不知道鬨什麼彆扭,竟是許久不同框,賀家也瞧出點不對,對待嘉卉的態度越發冷淡,就是行洲說了句不想要孩子,賀老太太都同意了。絕不能讓賀家知道的。“你到底想要什麼!”魚上鉤了。一絲快意縈繞心口,陳湉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臉上印出一個淺淺的梨渦。“程太太可還記得烏縣?”烏縣……宋芸緊皺眉頭,一些碎片劃過眼前,腦子一道白光閃過,瞳孔放大。“烏縣!?你到底是誰!”原來還記得啊。陳湉的心底湧出更多的快意,說話聲音也輕快許多。“宋老師,好久不見啊。”透過陳湉那雙含著笑的琥珀眸子,宋芸腦海劃過另外一雙眼睛,一雙好似會說話的、濕漉漉的琥珀杏眼。她完全想起來了。*程嘉卉剛上小學那會兒,宋芸也結束她的家庭主婦生活,正式回歸講台。某個課間,上麵一紙政策出台,每個教師辦公室都在討論,不過數日,數萬有誌之士背上行囊遠赴窮鄉僻壤,用教育扶貧支農,奉獻青春,報效祖國。宋芸也不例外,她內心也產生了這樣的澎湃。然而夢想總歸與現實有出入。程嘉卉剛入學,不說孩子的問題,她自己平日太太那一套當慣了,以前也是個宋家寶貝著的獨生女,哪裡真的嘗過苦日子,山裡那環境她可受不住,家裡人對此很是反對,可她從來主意大。最主要的,支教回來以後,她的教師生涯自是可以更穩妥些。然而事實也的確如一開始設想,不過在山裡呆了一個多月,她就受不了烏縣的落後條件,打電話讓程誌平把她接回去。關於陳湉母女兩個,宋芸是有印象的。自己在山裡時,陳紓經常拿著柴雞蛋來找自己,她第一次見到陳紓,心裡便有猜測,因為她太不像這裡的人。那雙水靈的眸子看著你時像是會說話,皮膚還白嫩,自己來這邊不過一周皮膚已經乾燥曬黑,而她竟是一直這麼白皙。有一瞬間,她忽略了陳紓的境遇,竟然有絲嫉妒。宋芸知道她是來求自己幫忙的,可她不過一個來支教的,哪有那個膽子把兩個活人帶出去。她每次都敷衍過去,但陳紓好像不介意似的,來得更加殷勤,她無奈便開始躲著陳紓。年關前,程誌平派的人終於來接自己,宋芸收拾了行李就奔向村口,等著車子來。隻是她沒想到,本該關在家裡的陳紓偷跑過來找她。那天的天氣特彆冷,村口的風吹得人臉發僵。宋芸是肯定不會帶她走的,哪怕隻是陳湉一個小女娃。陳紓哭著一再哀求,雞蛋碎了一地,她便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拾起完整的塞給宋芸。最後,宋芸答應了她的請求,幫她給父母捎信,立春就來接她們。然而,她的一點善意在離開後瞬間破滅。烏縣長久以來便有拐賣婦女的先例,甚至可以說,半個村落裡的女人都是以前被拐賣過來的。這已經是一道生產鏈,從上到下,波及的人何其多,早在她坐到回家的大巴時,來接她的縣裡一個大伯已經敲打過她。“那不是你該管的,回去繼續做你的富家太太就好。”普通人的一生與上位者的前途相比,實在不值一提。良心與前途,她也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