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上來敲門時，秦夢遠已經醒了，隻是懷裡的女孩還睡得香甜，他不忍心叫醒，就陪她躺著。“寶貝，醒醒。”他輕拍她的臉頰。“嗯？”她困倦到眼睛像是黏在了一起，費勁也睜不開，睡得粉粉糯糯的皮膚和嘴巴，像吸足了水份的新鮮花朵，又嫩又嬌。秦夢遠揉著她的雙頰，給她捏出一個嘟起嘴巴的模樣，俯身吻上去，親了好幾下。“起來了？容徹爸媽，你的舅舅和舅媽回來了。”容顏聽了他的話，腦子才清醒不少，跟著他起床。洗漱過後，打開房門，廊上容月檀也正好出來。“媽媽。”容顏走過去挽住媽媽的手臂。容月檀溫柔地笑了笑，拍拍女兒的手背，和女婿三人一同下樓。客廳裡，風塵仆仆，連夜歸國的容月生夫婦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立即起身回頭。兩相凝望，已過半生浮沉。同胞兄妹之間，仔細看，其實麵容中有許多相似之處。同樣承自母親基因的額中美人尖，桃形弧度，在女兒麵中是嫵媚多情，在男兒麵中則是英姿風流。容月生凝噎難語，目光怔怔。他十歲那年，小妹才三歲，話都說不太利索的小小年紀，因為家族內鬥，父輩兄弟相殘，匆匆托付給家中女傭遠上大陸，此去經年，杳無音信，再回頭時，已是四十來年光陰。他們原本該是這世上，除父母、愛人、子女之外，最最親近之人。“快坐、快坐。”容月生斂下傷愁，讓眾人落座。傭人沏上一壺香茶，貼心地為容顏另外準備了溫水，退至屋後，不打攪這一家相認。廳中靜默良久，茶香浮動，容徹母親閔知秋見此，主動說起話來，調整氣氛。“這是小侄女顏顏吧，跟舅媽說說，今年多大了？還在讀書嗎？瞧著和小微差不多年紀。”閔知秋坐到容顏身旁，拉著她的手與她說話。容顏隻覺她美麗溫柔，又格外親切，這才少了拘謹，舒展開來，與她說著自己的情況。容月生夫婦歸國，身邊帶著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容顏初時隻以為是容家親戚的孩子。她心性純良，和小孩都能玩得來，便和容微一同逗著小男孩吃開心果。誰想玩鬨了一會兒，容徹過來抱起孩子，說不能多吃，要帶他去洗手，小男孩脆生生地叫容徹爸爸，容顏才驚訝地發現，這小男孩，是容徹的兒子。這個剛認識的表哥，容顏是知道的，他和秦醫生差不多的年紀，但是未婚......閒聊半晌，眾人心中都放鬆不少。容月檀從手包裡拿出一隻小小扁盒。容顏是見過的這個小盒子的。很小的時候，媽媽拿出來逗她玩，盒子裡是一塊冰透的如意鎖玉墜，墜著三顆金鈴鐺做裝飾，晃起來會叮叮當當地響。 夏夜的鄉野，流螢傍花叢，她和媽媽躺在小院的涼席上乘涼，媽媽笑得很溫柔，對她說，那會是她以後嫁人的嫁妝。容月生接過那塊玉墜，細細撫摸。“容家代代傳玉，我記得，這是阿妹周歲的時候，祖母親自給她帶上的。”“這是媽......”容月檀停了停，酸澀湧上心頭，不知是否還應叫那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的女人為母親。原來她並非她的生母，她隻是容家的一個女傭，因深得雇主夫人的信任，才被托付帶著年幼的小姐離家逃難。女傭帶著小姐艱難生活，身邊沒有親人，她也沒有結婚，卻對小姐視如親生，含辛茹苦，養育小姐，供小姐讀書。二十多年，她沒有為小姐改名，但也沒有嘗試帶著小姐回到港市，尋找家人，而是隱去自己的姓名，藏身於偏遠小鎮，至死也沒有將小姐的身世告知小姐。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再不可能弄得明白，人已故去，沒有留下一書一信，所有的念想都已隨之埋入黃土。但無論如何她都對容家有恩，對小姐有恩，若非她當年肯冒險帶走小姐，今日也不會有兄妹相認。容月檀拭去淚水，平複了情緒，才道：“這是養母留下的……二十多年養育之恩我忘不了。”容月生點頭：“是，年後找個時間，我們全家都上大陸拜祭故人。”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互訴衷腸，直到黃昏時分，才一同下山，前往市區飯店，共同慶祝這親人重逢的日子。......容顏與媽媽在港市待了兩天，上山祭祖和見見容家餘下的親戚朋友，然後便啟程回慶城，許多事情還等著處理。她肚子裡已經有小寶寶了，學業隻能暫時放下。辦理了休學手續，容顏想去和室友們暫彆，朝夕相處了三年的朋友們，她心裡很重視。等她生下寶寶後，室友們也要畢業離校了，她有些傷感，想到以後和朋友們見麵的機會或許會越來越少，她不禁紅了眼眶。“傻瓜，不要哭，怎麼會不能見麵呢？現在通訊這麼發達，以後想見朋友們就見，嗯？還有我和我們的小寶貝陪著你啊。”秦夢遠疼惜地親吻她淚濕濕的眼睛，拉著她的手一起去摸肚子裡的寶寶。“嗯嗯，我知道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嗚嗚......”容顏在他懷裡用力地點頭。她知道懷孕了不能哭，但情緒來了就是很難控製。“好了，老公都知道的，寶貝太感性了，乖，老公今天陪著你，我們帶室友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好好道個彆，好不好？”秦夢遠溫柔耐心地哄著她。“好，嗚嗚......”容顏就著他手裡的濕巾擦擦眼淚，轉身往宿舍樓去。室友們剛期末考完，各自訂了回家過年的車票，現在正在宿舍裡收拾衛生。前幾日鬨出的那些流言蜚語雖然最後被校方壓了下去，但舍友們和容顏親近，很擔心她，卻又一直聯係不上，見她期末考試都不回來考，都擔憂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乍見了她回來都驚喜萬分。“顏顏！你終於回來了！你嚇死人了，好幾天都不跟我們聯係，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都擔心死了！”“我沒事，就是這兩天家裡確實有些事忙......”容顏簡單地給她們解釋了一下，但也沒有細說，畢竟容家的事情有些複雜，一時半會兒很難說得清楚。室友們也沒有多問，都為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高興。“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哦，我懷孕啦，所以暫時休學了，下學期就不能跟你們一起上課了......”容顏在舍友們一個個被震驚得瞪大了眼睛的表情下，害羞地紅了臉。“什麼！？”女孩們圍上來繞著容顏東看看、西瞧瞧，半點瞧不出那纖細苗條的小腰身下已經揣了小包子。“容顏，你傻不傻啊？你大學還沒念完欸！什麼男人值得你這樣？”容顏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搓著手指，嘿嘿地傻笑著給她們解釋。不怪室友們被嚇到，就是她自己也沒想到，短短幾天之內事情變化得如此之大，她懷了寶寶，找到了家人，或許婚期也將近了......至於值不值得嘛......天長日久，她對秦醫生還是很有信心的。“對了，我男朋友就在樓下等著，他想請大家出去吃飯，你們之前不都說想給我把把關來著......”室友們瞧她臉蛋紅成那樣，便知她現在完全是戀愛中的小女生，甜甜蜜蜜了，都很好奇那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一直勤奮向上，熱愛學習的三好學生甘願早早懷孕生子。“欸，顏顏，你聽說了嗎？咱們市最近出大事了，聽說市長被舉報婚內出軌要撤職調查了，領導千金也被爆了桃色新聞，說是在國外**，還吸過毒......”容顏垂下眼簾，時至今日，聽到這些消息心中已沒什麼太大起伏，“是嗎？我最近沒怎麼看新聞。”室友們調笑她現在是有情飲水飽，都沒時間關心社會新聞了。幾個女孩收拾好跟著容顏下樓。原本都有些要討伐那男人讓容顏未婚早孕的意思，結果看到那黑色豪車旁站著的高大帥氣男人，女孩們眼睛都亮了。“顏顏，你男朋友看著好高啊，有一米九了吧。”容顏害羞捂嘴，“沒有啦，也就一八幾那樣子吧......”“你男朋友看著好有錢，他開的什麼車？賓利欸，他是做什麼的？”容顏害羞捂臉，“他是醫生......”那樹下筆挺修長的男人笑著過來接容顏手裡的包包，陽光落在他肩頭，襯得愈發乾淨絕倫。他會禮貌地請女孩們上車，貼心地詢問她們想去哪裡用餐。世家公子的儒雅氣質，對每一個人都很紳士，但隻有看向他心愛的女孩時，眼底才會更多溢滿的溫柔。女孩們這才明白，原來這世上真有一人，會使你心甘情願為他暫停腳步。......婚事該提上日程，兩家父母也要正式見麵。得知容顏有孕，秦家個個都喜上眉梢，絲毫沒有因為女孩婚前有孕而有怠慢之意。秦賀明更是歡喜得整夜睡不著覺，想著要贈予孫媳什麼見麵禮才能表明秦家的重視。千挑萬選，選中了市中心的一整條商業街。隻因想到年輕女孩就愛購購物，逛逛街的，所以以此為聘禮之一，劃歸到容顏名下。容顏看著老人滿眼的和藹，受寵若驚，推說不敢要。想過他們秦家是百年豪門，但沒想到一出手就是一條商業街啊，這叫她怎麼敢接。“爺爺給你的，你就收著。”秦夢遠摸摸她的發頂，看著那價值上億的幾張轉讓文書，沒有絲毫壓力。“好吧，謝謝爺爺。”容顏接下，老人的眼神又更慈愛了。秦夢遠捏了捏她冒汗的手心，笑她膽子小：“怎麼不敢收？你是秦家唯一孫媳，日後我有什麼也都是你的。”“秦醫生，你好財大氣粗哦。”容顏咬著果汁的吸管，嗔怪地瞪他一眼。她最近開始有了一些孕吐反應，胃口變得不好，但愛喝酸酸甜甜的果汁，他跟她接吻時總會嘗到她嘴巴裡有各種不同的香甜果味。他笑著說肚子裡的寶寶是果汁喂大的，還說這麼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一定懷的是個小女孩。他握住她的小手，靠近她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是爺爺給你的，不是給寶寶的，寶貝，你受得起。”容顏看一眼那邊，雙方長輩見麵，坐在一起相談甚歡，容家也來了不少人，依稀能聽見他們說著哪天是吉日適合去領證，哪天又是良辰正好辦婚禮。她怎麼不明白他的意思？秦家不是因為她懷孕才重視她的，而是真心喜愛她這個孫媳婦，她都知道。容顏抬手撫摸男人的眉骨，他深邃的輪廓和滿目柔情令她陶然心醉，似口中的果汁發酵成了甜蜜的酒液。她說：“我知道，我覺得好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