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最終商定婚期定在五月下旬,當天是個宜婚嫁的好日子。彼時正值春末夏初,溫度舒適,容顏孕期五月,孕吐階段已經過去,胎象平穩,到了孕期最舒服的階段,也是考慮到了這個緣故,想著婚禮當天她不至於太累。傍晚時分,落日餘暉,霞光萬丈,夫妻倆正攜手從醫院裡出來,晚風吹拂過容顏的裙擺,絲質的麵料格外輕柔貼膚,印出她腹部小小隆起的溫柔輪廓。“冷不冷?”男人長臂一伸,勾住她的後腰,大掌貼上她腰側,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唔唔......”容顏含糊地應他兩聲,正低頭專注地看著手裡的產檢單子,心思不在男人身上,跟著他走,甚至安心到不用看路。秦夢遠把臂彎裡她的小薄衫展開搭在她肩上,方才她產檢時脫下他替她拿著的。“走路看字看壞眼睛,傻孩子。”他把孕檢單子拿走,疊好放回包裡,大手在她腰側輕輕拍了拍。摸著那有點硬度又特彆軟彈的小皮球孕肚,當爸爸的,略過孕期裡反應有些遲鈍的妻子,隔著肚皮,對他的寶寶說:“胎教不好,圓圓彆學媽媽。”圓圓是女兒的小名。孕十六周產檢時確定了寶寶的性彆,產檢的醫生是他相熟的朋友,這方麵沒打算隱瞞,何況即便是不告知他,這人自己也會對著彩超圖像研究。得知是女兒,他當時歡喜瘋了,整個人都有點飄。容顏沒見過他這麼不穩重的樣子。醫院的走廊裡,他抱著她轉圈,親她的臉頰,嘴角的笑容一直一直落不下來,聲音很雀躍,跟她說昨晚做夢有個穿碎花小裙子的小女孩在他身邊玩布娃娃,今天產檢果然是個女孩,他說是女兒給他托夢來了。容顏噗嗤一笑,小手撫摸著男人的鬢角,軟聲取笑:“秦醫生,你確定不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現在真是女孩你怎麼解釋?”“哼……那是湊巧……”容顏小嘴一撇,才不要和他討論這種沒有根據的問題,隻是心底暖暖的,像化開了棉花糖,絲絲的甜。男孩還是女孩她覺得都好,隻是他總念叨著女兒,如今終於心願得償,她被他感染了,也更多一些心滿意足的喜悅。夫妻兩人當晚歸家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家人,一家子都歡喜雀躍,知道了性彆也方便提前準備寶寶的用品,家中特意空出來的一間嬰兒房也可以開始按照女孩喜歡的風格布置。秦賀明給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小名叫圓圓,老人家的心願很簡單,想要闔家團圓的好意頭,至於大名便讓那夫妻兩人想去,秦家曆來也沒有那些行輩排字的規矩。傍晚五六點,醫院外的行道上人流熙攘,夏初季節的溫熱空氣裡飄來陣陣甜香。 容顏的鼻尖敏感地動了動,嗅著那股香味去找,看見遠處有賣烤紅薯的小攤,生意還挺好的樣子,攤前圍了不少人。她肚子裡的寶寶一天天茁壯成長,如今正是到了胃口大開,吃多少都還覺得不夠的階段,餓得很快,這會兒聞著香味饞勁兒又上來了。她舔了舔嘴巴,眼巴巴望著那烤紅薯的小攤檔,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衣袖,“秦醫生,圓圓想吃烤紅薯了。”“是圓圓想吃,還是顏顏想吃?”秦夢遠看了一眼那邊人擠人的火熱小攤檔,眉頭蹙起。那烤紅薯的大叔摸了零錢又摸紅薯,在有重度潔癖的男人眼裡那就是滿手細菌,他覺得不衛生,手掌摸了摸容顏的小腹,方才產檢時還活躍翻身跟醫生打招呼的寶寶如今正睡著懶覺,安安靜靜沒有胎動。男人挑眉,因為寶貝女兒的配合而滿意一笑,“嗯……沒聽見圓圓說想吃。”容顏看著他的動作委屈扁嘴,孕婦的情緒來得很快,何況那勾人的烤紅薯香味就在眼前。於是在他始料未及之時,她眼圈紅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聲音都帶著哭腔,控訴他:“你不愛我了嗚嗚……”晶瑩的眼淚珠子一掉,男人的心就硬不起來了,大手捧住她的臉頰,給她擦淚,拉著跟他鬨脾氣的小妻子往旁邊人少的樹蔭下站一站。大街上人來人往,她穿著平底鞋,一米六幾的小個子和他站在一起差了不止一個頭,委屈地哭著的小模樣,怎麼看都像是他在欺負她。秦夢遠無奈地歎了口氣,摟住她的身子,撫摸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跟她講道理:“不給你吃垃圾食品就是不愛你?”“烤紅薯不是垃圾食品!”她大聲反駁。“好好好,不是垃圾食品。”他攥住那隻舉著拳頭捶過來的小白手,低頭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有心護著她那把細柔的小嗓子所以沒再繼續分辨,“乖,馬上回家了,回家吃飯好不好?阿嬸給你熬湯了,你喜歡的燉山藥,嗯?”他描述起來那燉得粉粉糯糯的山藥有多香多甜,試圖勾起她味蕾的記憶。容顏聽得直咽口水。燉山藥很好吃,但那近在咫尺的烤紅薯也很誘人啊。“可是、可是我現在就餓了……”她拉著他的衣袖,柔柔撒嬌,“不臟的,還包著皮的啊,我們買一根好不好?”軟硬兼施。“爸爸,顏顏餓了……”秦夢遠最受不了她這樣,眼角濕濕,聲音糯糯,喊他爸爸。不是在**也讓她喊酥掉了一身堅硬的骨頭。“好,給你買,隻能吃半個。”他妥協。容顏立刻見好就收,乖乖點頭。“我去買,你乖乖在這等著,彆亂跑,這會兒人多。”他把這越大越不讓人省心的按在樹蔭底下的長椅上坐著,長腿幾步邁過去那小攤子,一身清雅卓然的擠進人堆裡給她買烤紅薯。容顏看著他的背影,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容顏。”傅書予一身職業西裝,手裡提著公文包,深眸幽沉,目光略過容顏隆起的小腹,停留兩秒。久彆再遇,他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一身西裝革履,更添了許多商人氣場,冷漠寡情。他似是察覺到她眼中的詫然,緩了神色,輕笑一聲,“家裡突遭變故,我若是還不做出一些改變是不是太不像樣?”幾月之間,傅家分崩離析。傅書涵蓄意傷人,綁架勒索,數罪並罰,被判入獄,刑期十二年。傅啟之被開除處分,餘生不會再有從政的可能。近日聽聞於家也不太平,市政藥監局的於副局長涉嫌受賄,已被停職調查。容顏看著他,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怎麼在這?”他卻像是在和她隨意地聊天。“我......”容顏下意識地撫上小腹。他了然一笑,點了點頭,“容顏,你在想什麼?有什麼好憐憫的?那些懲罰都是他們該受的。還是說,你在擔心我?”語氣裡有些玩笑的意味,但他沒想到她會直接承認,承認得坦坦****。“對,我不關心他們,確實是有點擔心你。”傅書予看著她明亮認真的雙眸,神思一晃。他知道她想表達的是像朋友一樣的關心,但心底總是會有一陣不由自主的震顫。“你為什麼來這?”她問。傅書予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的住院樓,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傅啟之前幾日查出來的胃癌晚期,時日無多,整日裡昏睡的時間居多,清醒的時候很少。如果他告知容顏,或許那麼善良的她會願意在父親生命最後的時間裡來探望,可是,他卻已經不想再和她頻繁地見麵。算是他的私心吧,他不想見到她在他麵前夫妻恩愛。“嗯,有個朋友住院了,來看看。”容顏點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後腰環過來一條結實的男人手臂,某個手裡拿著噴香烤紅薯,臉色卻不太暢快的男人摟著她的腰,完全無視對麵的態度,隻對她說:“老婆,媽打電話來讓你回家了。”容顏臉上一紅。他少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得這麼親熱的,夫妻兩人感情很好,但都是矜持文雅的人,沒有在外人麵前大秀恩愛的習慣。如此這般,容顏品出了裡麵有點點醋意。她乖乖接過烤紅薯,揮揮手,跟傅書予道彆,忽而想到什麼,她問:“上次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呢?叫唐甜?”她想對救過自己的女孩說一聲感謝。傅書予側身欲走,視線落在遠處,“她回首都了,很久沒聯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