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音殿內,依舊空無一人。這座宮殿的主子已經有月餘沒有回自己宮中了。女史宮人都遵循著那位公子的意思隱瞞此事,索性扶音是個已故妃嬪的女兒,並不會引來太多的眼光關注,身邊侍人都是扶淵的親信,也就無人知曉王姬徹夜不歸流連他處。這他處,自然是扶淵的長樂宮。此刻的長樂宮內,玉勾雲紋宮燈燃著融融燭火,巨大的黑漆葵紋屏風後,放著一張鐵梨象紋翹頭案,其上堆滿了繒書和竹簡,扶淵端坐在案幾後麵,骨節分明的大手正握著一隻毛筆勾勒著,眼神專注,輪廓逐漸分明的側臉在燈火下好看的不像話。目光瞥至伏在案幾前的小人,瞬間變得軟如春水。扶音陪著他許久,方才撐不住睡著了,如雲烏發散在書冊和案幾上,倒有幾分添香之意。隻是這紅袖還未長成,過了今年生辰,扶音才十歲。扶淵如今已經完全是少年模樣,身材逐漸頎長,臉蛋也逐漸長開,愈發顯得俊美無匹,公子如玉。扶音似乎睡得不太安穩,修長的手臂伸過短短的案幾,扶淵一把將熟睡的少女抱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唔···嗯···阿淵哥哥···”扶音從半夢半醒間醒來,意識仍不太清醒,睡眼惺忪,美眸半睜,囁嚅著就往扶淵懷裡鑽。扶淵輕輕揉著她的小臉,將剛醒過來的嬌氣包包抱得更緊,湊近玉白的耳畔道:“阿音醒了?”“嗯,好累···”扶音伸出藕臂,摟緊他修長的脖頸,將小臉往他的脖子上蹭了蹭,陪著他看書真是太容易困了。“抱歉,阿音,哥哥等會兒帶你去放天燈好不好?”這幾日他學的東西有些多,又開始處理朝中之事,委實有些繁忙,算算日子,已經整整三日沒有好好陪著阿音了。“真的?”扶音欣喜的抬頭望著他。“阿淵哥哥何時騙過你?”扶淵點了下她的小鼻尖。“嗯!那阿淵哥哥快些。”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扶音抬起頭,乖乖蹭了蹭那人輪廓日漸清俊的側臉,那人含笑看向她,與她的小臉輕輕相觸,像晚風拂過雲雀頭頂初生的絨毛。扶音暗暗覺得奇怪,好像自從母妃去世之後,自己與哥哥之間就多了一份旁人無法察覺的狎昵。這樣的信號自然是由他主動釋放的,而扶音自然不會多想,她的一切都是王兄教導她的,她身邊所有的人也都是王兄安排的,隱約不安之餘,也是對周遭險惡的擔心,而非二人的日益親密。兩人這樣的親昵已經有過不少回,扶淵隻要有空就會親近扶音,肌膚相接,繾綣相依,懷裡隻有她一人,眼中也隻看得到她一人,這樣的感覺像是蜜糖,整罐潑在了他心上,又像是護甲,給他細細密密地披上,讓他為了她,努力在這波雲詭譎的宮廷中生存下去。 扶音去裡屋換了件貼身衣裳,隨後被扶淵牽著手緩步來到了宮外空曠之處。長樂宮外,視野遼闊,星河漫天。扶淵與扶音選好燈紙,寫好願望,一起點燃,鬆開雙手看著那巨大的天燈晃悠悠地飛向蒼穹。扶淵坐在殿外冰涼的石階上,懷裡擁著小扶音,二人宛如兩隻無尾熊依偎著,一起望著那明燈飛往無邊星河。扶音忽的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問扶淵:“阿淵哥哥,你寫的是什麼願望呀?”扶音的那一麵隻用秀麗的小字寫了一行:“願母妃早日歸來,願阿音與哥哥永不分開。”扶淵將她的小鬥篷裹得更緊些,看著被潔白狐絨映襯的愈發清麗的小臉,語氣低沉,似乎含了某種她尚不能理解的情感。“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過是一個與阿音有關的願望。”“嗯,那阿淵哥哥便不要說啦,阿音已經猜到啦!”小姑娘狡黠地眨了眨大眼,眸中滿是靈秀之色。一定是希望永遠和阿音在一起!稍頃又黯淡了神色,手指著越飛越高的天燈:“可是天上星星那麼多,而且都比我們的燈籠要亮,神仙會看到嗎?”扶淵望向浩渺的星空,摟緊懷裡的玉娃娃,語氣堅定:“一定會。”他所許下的願望,也一定會實現。那盞燈籠借著晚風徐徐而上,一麵是稚嫩的小字,另一麵則是行雲流水的落筆,一陣大風吹來,將另一麵吹得翻了個身,上麵隻寫了一行字:“此生所求,唯有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