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上的風聲好似一瞬間停了。祁願的視線落在徐晏清的眼眸裡,片刻後,她雙眸微微移了移,看向他身後不遠處的路燈。“那趙知苑怎麼辦?”她這一句問得很平靜,連眉頭也隻是被風吹得輕微蹙著,眸光波瀾不驚。遠處的岸邊,有幾個還未走的孩子在放煙花棒,呲呲啦啦濺開一地的火星。很久後,祁願才重新將目光轉了回來,眼角眉梢清冷依舊,丹唇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那天,在《時間愛人》的劇本上,看到了一句話,它說‘愛比恨更綿長’。”說到這,祁願頓了頓,輕蹙的眉頭下,眸光瀲灩,她深深看了徐晏清一眼。他也看著她,江風吹得他眼眸微眯,薄唇抿成一條線,似是想聽她說下去,可又不想。因為他知道,從她嘴裡應該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兩人之間不知靜默了多久,江邊的晚風冰冷刺骨,祁願感覺自己的鼻尖好似都快要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她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眼遠處嬉鬨著放煙花棒的孩子,而後忽地彎著眉眼笑了起來,語氣帶著些許的討好:“所以,你放過我好不好?就當……二十二歲的祁願,死於那場自殺了,好不好?”不愛也不恨了,好不好?徐晏清忽地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料到,她會忽然變換神態,不是冷漠亦不是虛偽。在那一刻,他終於看見了多年前的她,言笑晏晏,嬌嗔著討好,可卻是讓他放過她。風聲又起,呲呲啦啦煙花棒燃爆的聲音,浪花打在江堤上的聲音,混雜一片。徐晏清皺眉看著她,神色複雜而又無奈,半晌後,薄唇動了動,聲音微微沙啞地吐出了兩個音節,他說:“不好。”話音剛落,他緩緩伸出手扣住了祁願的後腦勺,俯下身子在她額頭落下輕柔的一吻,接著,他的聲音兼著風聲在耳邊響起。喃喃低語,溫柔入耳:“我救下你了,祁願,我救下你了。”你沒有死,所以我要怎麼才能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呢?在驅車回景園的路上,徐晏清接到了程毅的電話,問他徐家家宴有沒有結束,他們已經開下一場了。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這幫人每年除夕夜的傳統,先各自在家裡接受一波長輩們的問候與關心,一大家子和和樂樂吃個飯,然後再呼朋喚友地約第二局。今年是程毅打的電話,大抵今年就是他組的局。徐晏清默了片刻,拇指在方向盤上摩挲了兩下,抬起眸子,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副駕上的祁願。剛剛在江堤上,在他吻完她額頭後,她沒再說話,兩人也一直沉默到現在。“喂?晏清?怎麼樣啊?你們家結束沒?咱都到了,就差你了!”藍牙通話顯示還在繼續,程毅那大剌剌的嗓音回響在車廂內。 祁願依舊不為所動,頭靠在椅背上,側眸看向車窗外。電話那頭似是有人湊過來和程毅說話,低低幾聲交談後,話筒就被堵上,靜悄悄沒有了一絲聲響。須臾,電話那頭才重新傳來程毅的聲音,似是被提醒了什麼,略顯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音量也加大了幾分:“那個,硯白出差了,今兒來不了,還有周祈年那孫子,你也知道,周家規矩多,也沒來,現在就差你了。”說完,又低低咳了兩聲,刻意放鬆語調地說:“小七月在你身邊不,在的話一起帶來唄。”話剛說完,站在程毅身旁的路闊拍了拍他的肩,擺了個“OK”的手勢。程毅這才舒了口氣,繼續問:“怎麼樣,來不來?”徐晏清這頭還在沉默,眉頭微蹙,看了祁願一眼,抿了抿唇,打了個轉向燈,回了句:“二十分鐘就到。”程毅在那頭爽快地應了聲:“得嘞!”而後便收了線。車廂內再次恢複寂靜,徐晏清又轉眸看了祁願一眼。她好似沒聽見這通電話,依舊微微出神地看著車窗外,一直到車子駛至聚會的地點,她才回過神來。看著車窗外那座金碧輝煌的私人會所,她愣了愣神。還是宋瑤第一次帶她來的那座。徐晏清沒下車,連安全帶都沒解,頓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不去我們就回家。”而回應他的隻是車門打開,又“砰”的一聲關上的聲音。車體微微震動了一下,他彈開安全帶,也開門下車。祁願立在車旁等他,口罩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型完美的杏眸。他忽然想起,她風頭正盛的那幾年,跟他出來都像是無間道,從頭到尾裹個遍,一點兒都不露。每次左一層右一層地裹時,她都會故作惆悵地歎氣,說:“哎!誰讓我找了個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呢,這要是被拍到,那指定會被當作是個花瓶,靠男人吃飯,可我明明是個事業批。”那時候他的確不太高興,但一聽她那話就被逗笑了,摟著她親親她的額頭:“等結婚了,我可以從地下轉地上嗎?”她也撅著嘴,隔著口罩親了他一口,笑嘻嘻地說:“那還用你說,我出席活動的時候都在胸前掛個牌,就寫‘徐晏清他老婆’。”他當即所有的不悅都散了,被她逗得直笑。那時候的祁願,是真的懂事,也是真的……愛他。思及至此,徐晏清忽然感覺鼻尖一陣酸澀,注視了車旁的人半晌,繞過車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說完,就牽著她往會所裡去。門童為二人開門,恭敬地叫了聲“徐先生。”但在看到一旁戴著口罩的祁願時頓了頓,蹙眉思考了半晌,還是決定不叫了。今兒聚在這兒的基本都是淮江上層圈的太子爺,女明星們趨之若鶩的存在。誰不想搭上點關係,這要是被媒體一拍,也直接是熱搜的節奏。這一個個公子哥兒帶女明星來也是常有的事,但卻是第一次見擋著臉來的。二人到包廂時,裡麵已經聚了烏泱泱的一片人。程毅和路闊兩人最先迎上來,程毅吆喝著攬住徐晏清的肩:“喲,來了,快來快來,路闊今兒可說了,要一雪前恥,他也得打你個一杆兒清。”路闊跟著身後,拿著一根兒台球杆晃悠悠地走過來,極具挑釁意味地抬了抬下巴:“來,年年被你一杆兒清,爺我今年練了一年,就不信還輸。”徐晏清也被這番氣氛給帶動了,彎唇笑了起來,抬起手開始解大衣的扣子,邪氣地挑了挑眉:“行,來,你贏了城南的那塊地就給你,輸了跪下給我唱征服。”聽到前半句時,路闊整個臉上的表情都揚起來了,後半句出來後,直接一臉無語地抬手指了指徐晏清:“你丫還能再損點兒麼,大過年的,我爹媽沒跪,先擱你這兒給你跪?”徐晏清把外套脫了,都給一旁的包廂服務生,挽了挽襯衫的袖口,揚著眉,笑得不羈又痞氣:“來不來?”路闊又指了指他:“來!你給我等著!”說完就攤開手掌對著側廂的台球室等做了個“請”的手勢。徐晏清笑著看了他一眼,而後轉頭看向祁願,那邊似是有和她相識的女伴,在叫她,她已經摘了口罩,正欲過去。他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彎下腰,吻了吻她的太陽穴:“累了就去找我,我們回家。”這一番動作不僅讓祁願愣了愣,連帶著周圍的一圈人都跟著愣了愣。倒是一旁的路闊沒表現出多驚訝來,隻是無聲地歎了口氣,看了二人一眼,就先抬起步子往側廂走去。徐晏清走後,祁願就被幾個圈內有過合作的女演員叫過去聊天了,她的視線在人群裡掃了一圈,才發現梁茉今天沒來。這裡麵也有上次出現過的麵孔,看出了她是在找梁茉,就多了句嘴:“梁茉和路先生分手了,路先生今天沒帶女伴來。”祁願頓了頓,才笑著點了點頭。一旁其餘的女伴聞言,也順勢開啟了話題。“你們說,路先生不會真的是喜歡梁茉的吧,和她分手後,身邊都沒有新的女伴了哎!”一時間,話匣子就此打開,眾說紛紜。在這一片是與不是的爭論聲中,祁願卻是想起了一個人。褚雲降。在她看來,那應該算是路闊唯一承認過的女朋友。但她對那個女生的印象不太深,一來是因為那時候宋瑤還在,參加各種局的時候她都是和宋瑤窩在一起,而來那個姑娘的性子從四年前就是比較冷清那一掛的。基本不怎麼說話,連那次酒過三巡後,路闊摟著她大放厥詞,說將來是要娶她回家時,她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態,唯一不太一樣的,大概就是那次,她瞳孔中露出的震驚,與懼意。對,懼意。到如今她都不明白那抹恐懼的原因。“小七月,喝一杯唄。”正當祁願出神地想著時,忽然一抹喝得醉醺醺的身影,搖搖晃晃走到了她麵前,語氣裡帶著層令人不舒服的輕浮與敵意。她愣了愣,抬頭看過去。
第34章 不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