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是不是懷孕了?(1 / 1)

小江送徐老爺子走,將人扶上了車,關上車門,他站在車旁看了徐晏清一眼。身後,徐父和蔣女士都跟著出來送。小江欲言又止,最終隻微微彎了下腰,便上了車。其實在掛完徐晏清電話,安排好他囑咐的事情後,他就直接去了老爺子的住處。四年前,說是徐家反對祁願,實際上也就是徐父不同意。蔣徐兩家四老雖沒說認可,但也沒說不認可。所以今天這一遭,算是小江賭了一把。好在,他的確是賭贏了。車子緩緩駛出淮西胡同,腥紅的尾燈在噴薄的尾氣下,暈染成模糊的一團。徐父站在一旁,冷著神色看了徐晏清一眼,低喝了聲:“給我滾進來!”說完,便兀自轉身走進了院子。徐晏清頓了半晌,也跟著去。蔣女士中途拽了拽他,低聲說了句:“死老頭,他要是再敢動冷兵器,我直接打電話給你外公。”說著,還神色擔憂地細細查看了一番徐晏清額角的傷口,滿臉的心疼:“真是的,沒輕沒重,親兒子也下手這麼狠。”徐晏清往後仰了仰頭,躲過了蔣女士伸過來要碰他傷口的手,無奈地笑了聲:“沒事,媽,小傷,幾天就好了。”蔣女士聞言瞪了他一眼,正欲伸手去戳他腦門兒,但終究也沒忍心下手,隻輕輕揪了揪他的耳朵。“非得你爸真動上‘兵器’了才有事。”說完,又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不行,還是得讓嚴媽給你煲點湯,這幾天就住家裡,彆去雲庭了,這傷得養養。”徐晏清聞聲愣了一下,連眼睛都瞪大了稍許,趕忙回絕道:“不,不用了媽,我這幾天挺忙的,住家裡不方便,而且小傷,擦點藥膏,很快就好了。”鬼知道,他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蔣女士的“煲湯大法”。感個冒,喝湯!打球扭了腳,喝湯!簡直就是他青春期的噩夢。在家多咳嗽一聲,都能讓他淪為重點保護對象。蔣女士皺著眉,又看了眼他額角的傷口:“忙忙忙,整天忙!那你可記得每天按時擦藥膏啊!”徐晏清連忙點頭答應:“好,我肯定記得,爸叫我,我先去了。”說完,趕忙轉身,大步去追徐父了。這會兒,他可覺得蔣女士比自家老頭子可怕多了。徐晏清一路跟著徐父進了書房。站定步子後,徐父兩手背在身後,轉頭看了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重重歎了口氣。“你知道你不娶知苑,等於喪失了多少商業價值嗎?”“爸。”徐晏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低低喚了父親一聲。混跡商場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商業價值。“您當年娶我媽,也是考慮到商業的價值嗎?” 這個問題把徐父問住了。不是。更確切的來說,應該是不完全是。在當時,蔣家和徐家聯姻算是高攀。蔣家是從蔣老爺子這一輩才開始發跡的,而徐家自祖上就是知名的企業家,代代積累,在淮江早就聲名顯赫了。那時候的蔣家也隻是剛嶄露頭角的程度,於情於理,能和徐父匹配的適齡世家女子,比比皆是,怎麼也輪不到蔣家。當時,徐老爺子也是安排了不少女孩子同徐父見麵,但他從頭至尾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好像都行,又好像都不行。直到最後一次遇到了蔣女士。說到底,還是有心動的因素在裡麵的。徐父沉吟了半晌,沒說話。徐晏清也跟著默了半晌。“我和祁願結婚了。”聲落,徐父倏地抬眸看過來,神色震驚而又不可思議:“你……”徐晏清神色平靜,抬起手摸了摸臉上上已經乾涸的血跡。“當年,您和媽去找祁願,事情的始末,我也不想知道了。”說完後,他頓了半晌,眸光平緩堅定地看著麵前依舊一臉震驚的父親。“她重新回到我身邊就夠了,您能不能接受她,於我而言不重要了,我不強迫你們接納她,也不強迫她原諒你們,我隻知道,我想有個家,有個有她在的家。”“小時候您就告訴我,商品的價碼牌,代表了商品的價值,但並不是說它本身真的值那個價錢,而是它被賦予的聲望與使用意義,存在價值。”“從小到大,我從來不缺什麼,隻要想要的東西,肯定都會得到,我也曾想過,像您一般,將一切都物化,用實際價值去衡量所有,可我做不到。”“於我而言,祁願就是那個無法明碼標價,也無法僅僅用‘價值’二字就能衡量的存在,我想要她,僅此而已,儘管或許在你們眼裡,她不具有任何物化的商業價值,我也想要。”一時間書房內的氣氛靜到了極致,徐父久久地愣在了原地。其實在徐晏清這將近三十年的人生裡,徐父的參與感並不強。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徐父幾乎都是在滿足他的物質需求。在金錢方麵,他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犯了錯直接罰跪宗祠,從沒想過要多問一句,表現好的獎勵,從小時候的限量款球鞋,到後來的限量款跑車。久而久之,兩父子之間比起親人,更像是上下屬。真正意義上,父子二人交心的談話幾乎沒有過。徐晏清不會主動說,徐父也不會問。今天算是第一次,徐晏清主動同父親說起自己的心事。也是在這一刻,徐父有了種對自己的兒子並不了解的感覺。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開始,那個蹣跚學步,跌了跟頭就哇哇大哭的小子,長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人,能站在他麵前堅定地告知他自己的人生決定了。他好像,是錯過了許許多多的瞬間。許久後,徐父重重歎了口氣。背著手轉了身,看向書房的窗外,低低道了聲:“領了證,就挑個日子帶回來吃個飯,那丫頭若是不想見我和你媽,就帶她去見見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徐晏清頓了頓,微微勾了勾嘴角,回了聲:“好。”“去吧。”徐晏清又在原地滯了半晌,正欲轉身離開,徐父忽然緩緩轉了身,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了句:“辦婚禮的時候,告訴我和你媽一聲,就算不歡迎我們,也記得知會一聲。”徐晏清的眉頭蹙了蹙:“祁願,會希望你們來的。”徐父聞言,眸光晃了晃,而後再次轉了身,聲音微顫,道了聲:“去吧。”話音落下,徐晏清便轉身從書房出去了。剛打開門,就見蔣女士紅著眼眶站在門旁,腳步有些驚慌地趔趄了幾步。徐晏清愣了愣,喊了聲:“媽?”蔣女士垂了垂眼眸,抬起手抹了抹眼角,點了點頭,低語道了兩聲:“好,好。”須臾,她抬起頭,神色柔和地看向徐晏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徐晏清頓了頓,沒說話。蔣女士微微鬆了口氣,眼眶含淚,笑著問了句:“那丫頭現在在景園嗎?”“嗯。”蔣女士點了點頭,好似忽地想起了什麼匆匆轉身進了臥室。徐晏清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她拿著個小盒子從臥室裡又走了出來。盒子很精致,紫檀木的雕花盒。蔣女士拿在手裡看了看,而後遞了過來。“帶給那丫頭去吧,你們這不聲不響地把證給領了,但禮節也不能丟。”說完,蔣女士頓了半晌,神色染上了層落寞。“這是從蔣家祖上傳下來的鐲子,本應該是由我這個準婆婆親手給兒媳婦戴上的,但……那丫頭估計是不想見到我們,你替我轉交給她。”徐晏清頓了半晌,垂眸看了眼母親手裡的小盒子,沒接,而是順勢裹住了蔣女士的手,緩聲道:“您自己給她,會有機會的,給她一點時間。”蔣女士聞言垂了垂眼眸,眼眶裡也泛上了一層濡濕,神色躊躇了半晌,叫了他一聲:“晏清,媽媽,有件事想告訴你。”徐晏清看著蔣女士臉上的神情,頓了片刻,才道了聲:“您說。”蔣女士抬起頭,皺著眉頭看向自家兒子的臉,心微微刺痛了一瞬。“當年,我和你爸去景園的時候,其實……祁願懷孕了。”瞬間,如同有顆炮彈墜入了徐晏清的腦際,轟轟隆隆炸響。他神色愣怔了片刻,才啟齒問了聲:“您說什麼?”蔣女士眼中的淚意積蓄了起來,重複了一遍:“當時,祁願那丫頭懷孕了的。”但其實那時候徐父和蔣女士並不知道。那時候徐晏清還在住院,蔣女士並不想去景園的,但又擔心以徐父的性子,去了可能會為難祁願。那時候說起來,蔣女士其實還是挺喜歡祁願的。就覺得那丫頭整天元氣滿滿的模樣,俏皮又可愛,來到徐晏清身邊後,連帶著徐晏清都開朗了不少。所以兩人談戀愛,她其實挺認可的,就是徐父說什麼都不同意。那天到景園的時候,祁願正在保姆的陪伴下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以往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那時候卻像張單薄的紙,蒼白而又沒有生氣,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寬大又單薄。那一刻,蔣女士是心酸的。也顧不得徐父在旁邊,連忙走上去拿毯子將祁願裹了起來,沒忍住紅了眼眶,說:“丫頭,怎麼穿這麼少坐院子裡?”祁願當時隻是淡淡地將視線從天空挪了回來,看了她一眼,喊了她聲:“伯母。”她連忙應了聲:“哎!”祁願看著她,說了聲:“你們能放我走嗎?我不要徐晏清了,你們放過我好不好?”這話一出,蔣女士當場落了淚,擦了擦眼睛,說道:“丫頭,現在養好身體要緊。”宋瑤的死,對於祁願而言,就猶如天塌了一般的打擊。當時徐父冷著臉色走過來,說了聲:“放你走可以,以後就不要再出現在晏清的麵前了,他已經要和知苑訂婚了,很快也要結婚了。”當時祁願頓了頓。徐父見狀冷哼了一聲:“你倆在一起我就不看好,徐家是不可能讓無家世背景的女人進家門的!”祁願當時抬眸看了徐父一眼,蒼然而又譏諷地笑了聲:“你以為是我想嗎,我現在對進你們徐家的門,毫無興趣,是徐晏清囚著我,是你兒子不讓我走。”當時保姆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那時候祁願雖然懷孕了,但一直不穩定,加上當時祁願自己本身也不想要這個孩子,就一直不準保姆們說出去。徐父當時淡淡看了眼祁願蒼白的臉色,倒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隻看了看景園內安排的幾個保姆,而後便招人給她們結算了工資,打發走了。意外就是那個時候發生的。祁願坐在椅子上,忽然一臉痛苦地捂著肚子。蔣女士當時不明情況,一臉驚慌地摟著她,問:“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啊?”祁願當時痛到整個人都皺縮成了一團,冷汗直冒,根本說不出話。直到蔣女士看到,有血從她的褲子下流了出來,殷紅的血一點點滲透褲子,染紅了板凳。蔣女士當時狠狠愣住了,神色也跟著一凜,慌張地問了聲:“祁願,你是不是懷孕了?”當時連徐父都愣住了,眼看著血一點點滲透出來,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最後還是蔣女士哭著朝他大喊:“愣著做什麼呀!趕緊去醫院!”但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沒保住。蔣女士坐在醫院的走廊外哭,徐父也是沉著臉,最終也隻能說一句:“哭什麼,你兒子還活著呢,隻能說明徐家的孩子輪不到她生。”但實際上,那時候的徐晏清,連醫生都不能確保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