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對不起，對不起。”蔣女士眼淚“啪嗒啪嗒”掉不停。徐晏清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忽然抬起步子就往樓下衝，腳下慌亂，連神智都好似變得模糊了起來。中途好幾次踩空，趔趔趄趄地差點摔倒。蔣女士緊跟著追了下來，一路喊他的名字：“晏清！”他全然當作沒聽到，從樓梯上下去，甚至發足跑了起來。他要去找她。徐父聽見動靜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神色疑惑地問了聲：“怎麼了？”蔣女士掩麵哭了起來：“我告訴晏清，四年前那個孩子的事情了。”徐父聞言怔了一瞬，神情也浮上了層落寞，走過來攬住蔣女士的肩，摟進懷裡拍了拍。“他總歸是要知道的，就算真的怨我們，那也是他的選擇。”景園。今晚的晚餐，張姨做的很豐盛，但祁願卻是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發呆，基本沒吃多少。張姨在一旁陪著吃飯，見她這樣子，也有些不忍。“祁小姐，您近期就沒怎麼好好吃過飯，這樣身體怎麼吃得消，您這每天都還得工作呢。”祁願聞言愣了愣，才從神遊中拉回了注意力，看了眼一桌子的佳肴，勾起唇角笑了笑。“對不起啊張姨，這幾天工作有些累。”說完她舒了口氣，端著碗站了起來：“我再去裝些飯。”張姨也趕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笑著回道：“我來我來，隻要您樂意吃，我就高興。”說著就從祁願的手裡接過了碗，去廚房裡幫她添了小半碗的飯。回來後，祁願接過碗，笑著道了聲謝，便垂下頭，專注地吃起了飯。張姨在一旁看著，笑了起來，也端起了碗：“祁小姐，林小姐她們這幾天還來吃飯嗎？來的話，我以後每天都幫她們帶飯。”祁願聞聲頓了頓，也笑了起來：“您就彆慣著她們了，天天來蹭飯。”張姨笑著答了句：“那也挺好的呀，每天就我一個老媽子陪您吃飯，也太沒意思了，多了林小姐和陸小姐，反而熱鬨呢！”祁願笑了笑，沒說話。張姨見狀頓了半晌，又瞄了眼祁願的臉色，才問道：“徐先生……他近期還來嗎？”倏地，祁願吃飯的動作頓住了。張姨愣了愣，趕忙道：“哎喲，你看我這嘴，徐先生不是昨天還和您在一起嘛！”說著，還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嘴。祁願垂眸看了眼碗裡的米飯，挑了一筷子遞進嘴裡，回了聲：“沒事，他……明天應該會過來吧。”他說他明天會過來的。張姨聞言頓了頓，笑了起來：“好，那明天，我給徐先生帶飯。”“嗯。”祁願低低應了聲，便又垂下眼眸，繼續吃飯了。吃完飯，祁願回了房，張姨在樓下收拾碗筷，看了眼樓上的方向，無奈地歎了聲氣。 來這兒這麼久，在愚鈍的人也都能看出，徐先生和祁小姐之間，不太尋常的氣氛了。情侶不像情侶，夫妻又不像夫妻，但明眼人又都看得出來，倆人對彼此上心得很。想到這，張姨搖了搖頭，又是一聲無奈的歎息。祁願回房後，洗了澡出來，正坐在梳妝台前照例睡前護膚，就忽然聽樓下傳來一陣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接著就是張姨略微驚訝的嗓音：“徐先生，您……”祁願愣了愣，轉頭看了眼房門的方向，剛從凳子上站起來，就聽房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房門就忽地被打開。外麵的雨應該還沒停，徐晏清幾乎從頭濕到了腳，濕了的額發貼在腦門上，發尖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水，衣服也全濕了。他單手握著門把，眉頭微微蹙著，眼角泛著紅，眸光深沉瀲灩，整個人像是個失魂落魄的敗將，姿態頹然地站在門口看著她。祁願在原地愣了一下：“你……你怎麼了？”說著，就抬起步子往浴室走過去，打算去幫他拿毛巾，可在路過他身邊時，忽然被扣住了手腕，用力一扯，整個人就被帶入了他的懷抱。隨即，徐晏清的臉埋進了她的脖頸間。有水滴順著他的額角，滴落進她的肩背，微涼的觸感，一路滑過背脊。祁願一時間愣住了，但還是抬起手，輕輕抱住了他的背，低聲又問了遍：“怎麼了？”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到埋在她頸項間的人微微顫抖了起來，低低的哽咽聲也隨之傳來。徐晏清的臉輕輕蹭了蹭祁願的肩，有溫熱的**從眼中滴落。“啪嗒”一聲，隨著水珠一同落入了她的肩背。“對不起，對不起……”他哽咽著低低呢喃。祁願聞聲怔了怔，眉頭緩緩蹙起，撫在他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問了句：“你怎麼了？”徐晏清沒說話，隻是將摟著她的手又圈緊了些。到了這一刻，他竟然除了自責，什麼都做不了。祁願也忽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蹙著眉抿了抿唇，低低叫了聲他的名字：“徐晏清，你……是知道什麼了嘛？”埋在頸項間的人依舊沒說話，很久後，才聽他音調沙啞又哽咽地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當時懷孕了……”他想，她這麼怕疼的一個人，在那他不在的時間裡，一個人挨著，那是得有多疼啊。祁願的眼簾微微顫了顫，撫在他背上的手，緩緩往下滑了一節，摸著他腰脊上的一節脊骨。“我……”起初的時候，她是不想讓他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她隻想離開他。後來再重逢，他們爭鋒相對，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會恨他一輩子，也更沒有必要再讓他知道。直到後來，她是不忍心讓他知道。他應該會比她更難過。可終究，他還是知道了，也如她所料的那般，他的確很難過。眼眶漸漸蒸騰起一股濕氣，祁願將臉往徐晏清的肩下埋了埋，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鎖骨。“徐晏清，是我的錯，你不用自責。”可回應她的，卻是愈漸清晰的哽咽聲。此時此刻，那平日裡頂天立地，孤傲強大的男人，卻像是一隻受了傷的獸，埋在她的脖頸間哽咽哭泣。祁願長長地歎了口氣，忽然微微勾了後嘴角，打趣似的說了聲：“徐晏清，你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小狗，渾身濕漉漉的，去洗個澡好不好，你抱著我，連我的衣服都濕了，好冷的。”這句話比先前所有的安慰都好使，緊緊擁著她的人，應聲就把她放了開來。手掌撐著她的肩，眼睛通紅。她微微笑了起來：“呐！今天輪到你成了愛哭鬼咯。”徐晏清眉頭蹙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緩緩低下頭，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她的唇，聲音低啞著開口：“好。”最終，徐晏清是被祁願推進的淋浴間。看著關上的門，祁願倚在洗漱台上出神了片刻，不隻是想起了什麼，她眉頭微微蹙了蹙，須臾，無聲地歎了口氣。就這樣吧，他隻需要知道這個就夠了。徐晏清從淋浴間出來的時候，祁願正坐在床頭回複林瑜給她發來的工作安排。聽見徐晏清出來的動靜，她放下手機抬頭看過去，笑著朝他張開了雙臂：“過來，給我抱抱。”這一刻，兩人的相處模式，好似回到了四年前。她受委屈難過時，他會哄她。他失意落寞時，她也會抱抱他。徐晏清站在原地靜靜看了**朝他張開懷抱的人片刻，許是被她嘴角的笑意帶動了，他也淺淺勾起了嘴角，緩步朝她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後，伸手抱住了她。祁願將臉頰在他胸膛前舒服地蹭了蹭，低低叫了他一聲：“徐晏清。”徐晏清一手擁著她的肩，一手托著她的後頸，拇指在她脖頸處輕輕摩挲了一陣，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應了聲：“嗯。”可回應他的又是一聲：“徐晏清。”他頓了片刻，再次應到：“嗯。”祁願忽然笑了起來，惡作劇似的，繼續叫他名字：“徐晏清，徐晏清。”他倒也耐心，連著應了兩聲：“嗯，嗯。”得到回應，祁願也沒再叫了，臉又在他胸前蹭了蹭：“我現在很開心，也很幸福，謝謝你。”謝謝你一直愛我，謝謝你從沒放棄我，謝謝你的念念不忘。徐晏清頓了片刻，忽然緩緩將祁願鬆了開來，兩手撐著她的肩，神色認真地看著她。暈黃的落地燈燈光，在他眉間、眸中，落下一片溫柔的光影。須臾，他的唇動了動，緩聲道：“祁願，你要記住，我永遠不可能不要你，永遠不可能對你的事情無動於衷，開心難過，你都要告訴我。”祁願聞言愣了愣，微微彎起眉眼笑了起來，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好。”徐晏清默默注視了祁願半晌，也微微勾起了嘴角。“我們結婚的事，家裡已經知道了。”祁願忽地一愣，嘴角的笑意也一瞬間斂去了：“你……”徐晏清笑了起來：“改天帶你去爺爺奶奶那裡吃個飯，奶奶說，她有好久沒見你了。”兩人談戀愛的那時候，徐晏清自知想搞定徐父那邊，還是得先搞定老爺子和老太太，於是那時候幾乎有空就帶祁願去蹭飯。第一次去的時候祁願還挺緊張，害怕二老會不喜歡她。哪知道，老太太一見到她就拉著不撒手了，喜歡的不行，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甚至有時候徐晏清不在家，她還會自己溜過去蹭飯。祁願愣了半晌，也忽地笑了起來，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