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對這些謀算了然於胸,呂奕卻不明所以,撓撓臉上的疤,糾結道,“可二當家身上的毒該怎麼辦?”“阿涼會願意為我賣身的。”裴珩凝望著窗外,雖然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長夜。笑眯眯的狐狸眼睜開,眸子裡一片淩厲肅殺,平日裡笑容可掬的麵孔也變得不再溫婉,隻是難掩寂寥。“我也是有私心的,我這破爛的身子,整整拖了十年,幾乎夜夜都會夢見當年慘死的兄弟,慘亡的教眾,他們質問我,為何不救他們,我……”“那些不是壇主的錯!”呂奕連忙道,“是教主做的決策錯誤,是教中有內鬼泄密,才導致我們偷襲四大正派失敗。”“壇主想儘辦法去勸諫教主取消偷襲行動,隻是未能成功罷了,而在行動中得以活下來的兄弟,都是受壇主所救,包括我和二當家,我們都很感激壇主!”裴珩張張嘴,卻欲言又止,最終擺擺手,“呂奕,我猜現在官府的人,已經差不多追查到清風寨了,你去外麵接應阿涼,我乏了。”呂奕拱拱手,“壇主好好休息,屬下告退。”空下的房間裡,裴珩又伏在了床榻上,很快就疲憊的闔上眼簾,隻是閉上眼後,反而不再平靜。埋藏在回憶深處的火光,一點點的將仇恨和憤怒點燃。經年七歲,家破人亡,被魔教強擄進魔教總壇,與一群和他年齡相仿的,同樣被魔教的人帶來的孩子一起,第一次見到魔教教主。還不等他咬牙切齒的喊出“魔教狗賊,要殺要剮隨你便!”就見教主以極快的身法,眨眼間便閃身到了他身邊,笑嘻嘻的捏著他的小臉道,“哎呀,這小兄弟不錯。”不知是誰耿直的向下接了句,“哪裡不錯?”教主一臉肅容,十分認真的道,“看不出來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教主仔細端詳著他的臉道,“長得真不錯啊,都快看不出來是個小子了。”周圍一眾人,包括和他一起的小孩都哄堂大笑。裴珩被氣紅了臉,什麼話都說不出,隻能狠狠的瞪著教主。教主渾不在意,笑容更為灑脫狂妄,“臉一紅,就更像小姑娘了。”在嘲笑聲中,裴珩開始了他長達十年的魔教生涯。魔教之所以為外人忌憚敵視,無外乎其行事的狂放,江湖與朝廷藕斷絲連,卻分工明確。朝廷隻管轄地方子民,不管江湖的恩怨情仇,而江湖上的恩怨江湖了結,不得危害普通百姓。可魔教卻不管這麼多,不管對方是名門正派的弟子、行遊各地的散俠,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手下慣來有死無傷。這才導致了,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對魔教都相當唾棄,圍剿魔教的大戰一開始,朝廷就給予了江湖正道們口頭上的強烈支持。 等大戰落幕,更是大肆刊發魔教餘孽的海捕文書,將魔教中人,尤其是他們的頭子魔教教主,渲染的如惡鬼一般。什麼凶神惡煞,青麵獠牙,什麼日啖人肉三十斤,每天必要飲血,否則便會狂性爆發,大開殺戒。……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東西,畢竟七國朝廷也是在經曆過七國混戰後的修複期,再承受不起摻和進江湖戰亂中的損耗,但這些行為已經明確表明了朝廷對魔教的態度。然其實,魔教教主此人,並非如流傳的那樣。教主模樣隻有三四十歲,眉宇唇角間有深刻的皺紋,想來平時很愛笑,而且是大笑,可僅憑眼看的外貌推測他的年齡是不準確的。因為裴珩記得,他七歲第一次見到教主,被教主狠狠的捏臉調戲時,教主就是這個模樣了,根據他十年來的觀察,教主的模樣根本沒有變過。據說武功內力達到第三層境界的某個層次後,便可以保持容顏永駐,至死都是年輕的模樣,更高境界時,甚至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容貌,如傳說中的仙人,道門師祖安期生。裴珩不知道教主武功達到了何種境界,幼年的他隻知道,那種功力,是他等望塵莫及的。外界都以為,魔教中人的穿著都是亂七八糟的,不是有著亂七八糟花紋的深色衣服,便是姹紫嫣紅,比青樓裡妖嬈的花魁還露骨的衣服,而身為魔教教主,自然不例外。不能怪他們胡亂揣測,因為他們能如數家珍的舉出許多例子,畢竟他們見到的邪魔外道大都是這般打扮。然而真相卻隻是,深色的衣服比較耐臟好洗,那些所謂衣服上的花紋,其實是浸染太深,洗不掉的血跡。那些喜歡穿布料少的,根本就是懶得去洗衣服,血噴到身上,回頭直接把那點布頭扔了,自己洗個澡就行了。至於教主,獨樹一幟的偏愛淺色的衣服,其中尤喜文人長衫,黑發發根處有點點花白,像極了任意疏狂的風流名士,就連真正的正道門派的掌門主事,都不一定有他風雅出眾。可偏偏,魔教中隻有教主的衣服最好洗,為此教主常常嘲笑眾人,“還是你們殺人的道行不到家,等到了火候,便不會讓血濺在自己身上了。”輕鬆隨意間,便說出如此凶殘的話。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會讓人認清,麵前這個外表看似文雅之至,卻時常哈哈大笑,狂放不羈,偶爾調戲個人,唱叨個“日照香爐生紫煙,草色遙看近卻無,啊~好想念我的小葵花!”的人,是魔教頭子。曾經裴珩還天真的以為,教主修為深不可測,說出的話必然大有深意,便偷偷摸摸的把教主說的話暗中記錄下來,希望能探尋個中端倪。甚至還想過,所謂的小葵花,是不是葵花寶典之類的武功秘籍,前麵的是秘籍藏匿的地點。直到有一天,裴珩被魔教派去出任務,無意間聽到教主和一個女子談話。“小葵花姑娘,本座都按你說的,救下了被埋在草堆裡的,明照公子和阿香姑娘生下的小女兒紫煙了,你總該從了本座了吧~”銀鈴般的女聲,灌進裴珩腦袋裡,讓他一陣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你摸人家哪裡~討厭啦,冤家!”裴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