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歸很想提醒她這是拓跋首領的地盤,謹慎一點,但見她都放心坐下來,不得已也隻能跟著她坐下。拓跋烈見雲千闕舉止坦然,眼中劃過一絲欣賞:“兩位選擇在這個時候遠道而來,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也不兜圈子了,請直說。”“拓跋首領直率,”雲千闕微微一笑,瞥了眼阿爾察:“有一件事是關乎阿爾察長官的,我和我的藥童來此地采藥,阿爾察長官卻派士兵跟著我們,尋找機會滅口……我想向拓跋首領討個說法。”阿爾察怒目。拓跋烈卻沒有在乎他的反應,而是問道:“阿爾察,確有此事?”阿爾察低頭默認。“這事是你的不對,雖然我們和中原在打仗,卻不能因此將每一個中原人都視作敵人。”阿爾察乖乖點頭,卻很快雙眼又充滿控訴。說不出話多少會讓人的理解不達其意,但雲千闕明白,他想說的是她和阿歸本來就沒安好心,他下了那樣的命令不算是濫殺無辜。雲千闕低低一笑,快步閃身到阿爾察跟前,將銀針取出,恢複他說話的能力:“如果不讓你說話,倒像是我有意要隱瞞什麼,冤枉了你似的,你倒是說說,自己是不是在不確定我們是否圖謀不軌的時候,就下令擊殺的?”“哼!可事實證明,你就是圖謀不軌!”阿爾察反駁道。雲千闕卻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明白了,確實是阿爾察的不對,”拓跋烈的異色瞳直勾勾的盯著雲千闕:“剛剛閣下露得那一手輕功,著實精妙,我的那些士兵可不是閣下的對手,不知他們怎麼樣了?”雲千闕道:“放心,在下還想見您呢,怎麼會妄下殺手?捆著丟一邊了,阿爾察長官知道的。”拓跋烈點點頭,便讓阿爾察下去,將那些士兵放了。“閣下剛剛說了,向我討要說法,隻是其中一件事,那另外的,還有什麼事呢?”“關於如今,鮮卑族和栩國間的局勢。”雲千闕鄭重道。拓跋烈眯起雙眼,麵前的隻是兩個年輕人,卻大言不慚,開口就是這種問題,但他並沒有產生不悅,反而很想知道他們會說什麼:“哦?願聞其詳。”雲千闕道:“在下了解了一點鮮卑的情況,知道如今占領元寧城的人,是鮮卑慕容氏的慕容勇,但對於栩國來說,無論占領城池的人是誰,都是鮮卑人,他們要報仇,找的肯定是鮮卑所有人。”“報仇?”拓跋烈笑道:“就憑栩國的祁迎?連慕容勇都打不過,有什麼能力來找整個鮮卑報仇。”“首領大人,不是一個栩國君祁迎,是整個中原。”雲千闕道:“栩國丟失一城,對其它中原諸國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丟失的城池是被鮮卑人占領了,而且與以往不同,不是搶了東西就跑,是駐紮在了城池內不走,這對中原諸國來說是一個信號。” “一個外域開始準備侵占中原的信號。”雲千闕看了眼拓跋烈的表情,發現他聽了進去,方繼續道:“拓跋首領熟悉漢文,想必也對中原文化有些許涉獵,中原局勢分分合合,卻總歸是中原人自己跟自己爭來爭去。”“可一旦侵占自己國土的,是外域民族,情況就有些不一樣了,就拿如今的局麵,慕容勇占領栩國城池,鮮卑人能征善戰,僅僅擁有了一座城池就夠了嗎?那下一個將會被外域蠶食的地方是哪裡?”對七國國君來說,自己的國土,便宜了誰都不能便宜了外人。“外域強大對中原沒有好處,到最後隻能引得中原各國國君集齊力量對抗外域,那時首當其中被針對的,就是鮮卑族全部,即便搶占城池的隻是慕容氏族,可在中原人看,拓跋氏和慕容氏同屬鮮卑,自當是連為一體的。”拓跋烈好笑道:“閣下莫不是誆我?七國什麼情況,我比你想得要了解的多,宸國和昭國兩大帝王拚力備戰,等待僅剩三年的和平條約到齊,開啟爭霸天地的戰爭,隻要慕容勇占了元寧城後,不再輕舉妄動,怎麼可能引來七國注意。”“若能因栩國這點小事,就使得中原七國聯合成鐵板一塊,怕是中原人還要感謝我給你們這個契機呢。”“再者……誰說是被你們中原人懷疑我有侵占之心?”拓跋烈嗬道:“難道就許你們逐鹿天下,不許我爭上一腳!”雲千闕頓住,怔怔的盯著拓跋烈,他將此前的溫和收得乾乾淨淨,絲毫不收斂自己的野心,笑容狂傲,姿勢不羈,如天下君臨。雲千闕深吸一口氣,見狀,拓跋烈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模樣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對了,你的眼睛跟她是像極了,當初她聽了我的話,也是這麼一副惶恐不安,又強裝淡定的樣子,有趣得緊。”“……所以,您剛才是在開玩笑嗎?”雲千闕有些拿不準。拓跋烈點點頭,又搖搖頭:“小子,看你長得合我眼緣,我告訴你句實話,這天下爭與不爭,不在於我,在於時勢。”“草原人心比天高,雄心傲氣似不羈得野馬,但征戰,不是僅靠雄心就能取勝的,我身為鮮卑拓跋氏的首領,除了雄心之外,更要為我的子民考慮,戰爭不是一個人的事,它關乎了很多人的命運,我不能僅憑自己的心願而妄下決斷。”半晌,雲千闕淺聲:“您是一個好首領。”與昭帝那種完全為了自己的雄圖霸業而想要發起戰爭的人完全不同。“我是個好首領還需要你說?”拓跋烈自信道:“可你的立場與我完全不同的吧,居然還誇我,萬一哪天我真的揮師中原,有你哭得。”雲千闕搖搖頭:“您不會的。”“你怎麼敢肯定?”“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首領。”雲千闕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好首領最不能放下的就算他的子民,所以為了他們,您就不會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