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漲潮(五(1 / 1)

弗朗西斯所說的簡單晚宴其實並不簡單,原本質樸的食材在半身人廚師的搗鼓下,變成了一盆盆藝術品般精致而誘人的美味。考慮到是宴請女士,開胃酒不是棕櫚樹一貫的椰酒,而是清淡中帶著微酸的野漿果果酒。品嘗完奶油蘑菇之後就上了主菜。切得厚薄適中的嫩狼排澆上了厚厚的芡汁,冒著熱氣,旁邊放著一碟在燭光中如小顆粒瑪瑙一般閃閃發亮的鱘魚魚子醬。抹有細鹽粒的熏製泥魚則是放在攤開的新鮮芭蕉葉上,滲出的油脂把翠綠的葉子塗得油光可鑒。他們沒有進包廂,隻是選擇在角落,可以看見不遠處張燈結彩的市府廣場的窗口落座。銀餐具和華麗的燭台,和在暗淡燭光下更顯得富麗堂皇的鑲金邊框的壁畫,讓整個晚餐的氣氛並沒有赫蓮娜預想的那樣暗流湧動,反而顯得私密而又富有情調。窗外流浪藝人的老風琴一直不停地伴奏,弦樂低沉而又悠揚,讓人想起連綿起伏的山巒。它們隨著撩起的深色天鵝絨窗簾的影子在兩人身側縈繞,就像情人在耳畔的低語。桌台左邊,純蜂蠟蠟燭跳動著明黃色的暖光。周圍還不時傳來普通食客或高或低的私語聲。氣氛旖旎。除了入座前禮儀性的問候之外,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做聲,沉默地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其間一名地精服務員過來小聲詢問是否需要給他們上貴賓免費贈送的按提亞,兩人都沒有應聲,隻有弗朗西斯搖了搖手指,以示拒絕。恍惚中他們似乎碰了幾次杯,又似乎沒有。赫蓮娜已經記得不清楚了。菜很不錯,特聘的半身人美食家總是願意向彆人展示他們在廚藝上的天賦,尤其是能得到大額賞賜的時候。為此弗朗西斯花了一百個金幣,因為廚師長表示他地晚宴排在今晚的十桌晚宴的末尾,而催促會嚴重影響他們細心對待每一塊肉的心情。=君-子堂-首-發=弗朗西斯用地精的方式解決了這個麻煩。現在看來,這一百個金幣物有所值。雖然材料很普通,但是比起那天晚上。在領主府的晚宴。這些帶著北中央山脈風味的菜更讓赫蓮娜有胃口。她對熏製泥魚沒有多大地興趣,隻是淺嘗輒止,倒是對用海苔作細繩捆綁成小束地燜製蕨菜有些中意,就著新鮮的的麥酒,同時蘸上色澤鮮豔的魚露,把這些碼成心形的涼菜吃得乾乾淨淨。隨後放下餐叉,單手支姬,啜起了放有香草的奶酪湯。嫩狼排則留下了大半。這看起來不符合用餐禮儀。不過在這裡,沒人會指責她。弗朗西斯低頭繼續專心地享用他的那份食物。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始終都沒有交談。同樣沒有交談的是瑞拉和那兩名侍衛打扮地薔薇之刺的審判者。瑞拉坐在弗朗西斯身後地餐桌。漫不經心地獨享一份看上去更豐盛地美味,而那兩名侍衛則是分彆站在最近的路口和一根放有大盆景的大理石柱下,警惕地巡視周圍。“多謝款待,味道很不錯。”看著弗朗西斯把他最後一勺魚子醬塞進嘴巴之後,赫蓮娜率先打破了沉默。注視彆人用餐同樣不符合禮儀,但是在此刻,兩個人隔著一張小圓桌,以一種觸首可及的私密距離共進晚餐之後,這個帶著親密感的舉動並算不上失禮。“音樂也不錯。”她補充說。“還有酒和燭光。”弗朗西斯沒有回答。繼續慢慢地咀嚼。感受到魚卵被牙齒壓爆出來的帶有衝擊力的鮮美,咽下。然後喝了一口麥酒,閉起眼睛,直到舌根新鮮麥酒青澀的苦味淡去,才睜開,隨後拿起餐巾,抹掉嘴唇上的油漬,抬起頭看向赫蓮娜,露出一個笑容。@君@@子@@堂@@首@@發@這個笑容在明黃色地燭光中有些恍惚,就像被日光曝曬過後泛黃又起卷地油畫。“我說過你會喜歡的。”“是地,很地道的醋漬蕨菜和奶酪湯,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很高興我沒有因為自己的固執而錯過它。”“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每天享用它們,雖然這裡離讚比尼亞有點路程,但是弄到這些還是不成問題的,我想。”弗朗西斯端起酒杯,放在鼻端,晃蕩了一下,沒有喝。“那到沒必要,人總是不能沉浸在回憶裡,不是嗎?”“說得對極了,我認為有必要為它乾一杯。”他朝她舉起杯子。“以什麼名義?““就像你剛才說的,忘記過去的名義!“赫蓮娜盯著他的眼睛,弗朗西斯坦然迎上,看見對方和自己一樣深褐色的瞳孔倒映著燭光,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印出半月形的陰影。----來了。她心裡說。赫蓮娜身子往後移動了一點,沒有回應他。在這一刻,整個晚餐持續十幾分鐘祥和靜默的魔力褪去,她又回到了那個警覺的赫蓮娜,金薔薇高階執事赫蓮娜。“忘記過去?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她說,笑容就像漣漪一樣從嘴角蕩漾開來。“那恐怕也不太容易。”“不容易才有需要努力的必要,至少不要讓它影響現在的心情。看得出來,你的童年並不完整----““注意你的用詞,安德森先生。“赫蓮娜打斷了他的話,那個曾警告弗朗西斯的侍衛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變化,往這邊望來。“童年是每個人都值得珍藏的回憶,那些在父母羽翼下無憂無慮的日子也許是人一生中最珍貴的記憶。但可惜的是它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包括貴為公主的你,否則你也不會一直籍籍無名,直到成年才被立為公主了。彆生氣,我隻是闡述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我不覺的自己會對此生氣,雖然你的話很無理。““那就好,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天的晚餐讓你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我為此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忘了它。並且還希望它無損我們的友誼。“----你到底想表示什麼?赫蓮娜心裡問道。對於弗朗西斯知道自己的一些底細,赫蓮娜並不意外,要是對方沒有研究自己,那才奇怪呢。不過,如果說這是試探,那這也是赫蓮娜遇到過的最直接的試探了,就算是對政治一竅不通的查爾斯的布局也要比眼前這個男人慎密許多。在來黃金海岸之前,赫蓮娜曾今兩次向老人提起弗朗西斯,認為弗朗西斯是一個值得注意的人,可能引起賽比奧一些對雙方合作存在影響的變化。當時老人的不置可否引起了她微微的不滿,但是現在,老人的態度得到了證實,這個自己認為值得注意的年輕男子確實沒有任何成氣候的跡象----他表現得如此拙劣,就像沒有背熟台詞就匆忙上台的話劇演員,隻能用自己的不著邊際臨場發揮勉強維持著沒有重點話題的一幕。聯係起決鬥勝負已分還要冒著觸怒羅伊家族的危險殺掉挑釁者,並且又在珍寶拍賣上的挑釁行為,赫蓮娜對自己判斷力開始動搖了----如果現在的表現就是他的極限的話,那她會為自己曾認真對待他的存在而感到後悔。----看來剛才覺得他風度翩翩,燭光晚餐很美妙,今晚的一切尚好的感覺真的隻是自己的錯覺。她心裡自嘲。“你多心了,在你問出這些問題之前我一直很愉快。”赫蓮娜把背靠在椅背,挺直了脊背。不再微笑。大理石柱子下的侍衛往這邊走來。“看來我又失言了。很抱歉。”“不用總是道歉,你沒有做錯,隻是有些----過度的關心。感謝你的款待,不過現在我想我該休息了。““飯後立刻休息對女士可不太好,那樣容易引起積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公主說該休息了!“已經靠近的侍衛麵色不善地盯著弗朗西斯,打斷了他的話。這一次,赫蓮娜沒有阻止他。在他的背後,瑞拉舉起餐叉的手停了瞬,隨後又繼續往上,把裹著鰉魚卵的肉鬆送到嘴裡,慢慢地咀嚼。“喔!當然,我是說也許我可以----““你可以什麼?“一個在場的人都熟悉的摩擦朽木一般的聲音忽然響起。赫蓮娜轉過身,捏著衣袖,仿佛是揮散某種惱人的小飛蟲一般在身前輕輕揮了一下手,弗朗西斯則是立刻站了起來。在他們的對麵。地精寡頭茲比克領著他的新助手卡茲比和另外四名衛兵打扮的地精站在餐廳入口處,擋在他們麵前的是赫蓮娜的另一位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