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來之前,弗朗西斯一直做著一個從未有過的夢,他夢見自己獨自赤足踏在沙灘上,周圍一片大霧,對麵是波光粼粼的海麵,浪花輕巧地撫摩足背。周圍空無一人,但是沙灘上落滿了腳印,並且還在無序地增加,向迷霧深處延伸。夢是潛意識的倒影,弗朗西斯思索了很久這個夢境可能的涵義,但是沒有任何頭緒。搖晃的窗簾把室內的光線弄得忽明忽暗,這讓弗朗西斯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他側過頭,發現自己躺在棕櫚樹旅店的房間內。他失神了一下,旋即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正準備回答瑞拉的自己忽然覺得眼前一紅,瑞拉的模樣仿佛是隔著一層雨幕一樣模糊難辨。隻見她的嘴像水底的魚兒一樣張合著,但是自己聽不見任何聲音,然後瑞拉的身影開始旋轉,顛倒。弗朗西斯能想起來的最後一個畫麵是瑞拉向自己伸出了手。然後他就失去了知覺,陷入徹底的黑暗。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猜測也能知道。看來光明神殿教宗帶給自己的舊傷並沒有徹底痊愈,聯合王國藥劑師協會奧蘭納學院分會的人告訴他,他受到的是精神方麵的直接攻擊。----針對肉體的治療手段不能幫助你擺脫這種精神上的乏力感,你應該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安德森先生。說真的,我倒是非常想知道是誰能施展這麼強大的魂能法術。另一個位麵的靈魂主宰?還是某位精神係次神高手?----你不會真的想知道地,我認為。----哈!請彆介意,我沒有探究秘密地意思,隻是一名學者對自己專業範圍內的奇跡有點純粹的好奇。畢竟受到這種程度精神衝擊還能保持靈魂完整的病例並不比真正的巨龍多見。----我該如何治療?----無法治療。----喔。謝謝!----彆忙走。我說無法治療,那麼就說明沒人能治療,至少在學院範圍內是這樣。和我談談吧,也許能找到點眉目。----可是你已經那麼明確地說了,你的藥劑學對我毫無幫助。----無法治愈隻是一個理論上不嚴謹地初步判斷,任何學術都存在一些例外。你現在的狀況就是一個最好不過的例子。研究這些例外是做出突破的捷徑。我不是沒有想法,不過由於條件的限製,很多設想都受到了限製,我是說,治愈你這種深層次損傷並不是不可實現的,隻是按照現在的條件無法做到那點,除非除非什麼?----你能找到生命之泉。也許它會對你的傷情有所幫助。當然,那不太容易。----也許?----是地。我不確定。----我明白了,沒關係,我能幫你確定。弗朗西斯確實幫那名絮絮叨叨並且還有些神經質的大藥劑師確定了,那就是:生命之泉對精神損傷確實有很大的幫助。在外城碼頭那艘假黑胡子的破舊貨船上喝下幾毫升生命之泉之後,他立刻就感受到了這一點。久違的精力充沛感重回,就像因為久旱而乾裂的河床重新被河流滋潤。所有的生機重新煥發,生命力流過了每一根血管,隨著脈動注入每一塊肌肉,促使它們變得強壯和堅韌。整個人像是重生一般煥然一新。甚至他那原本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法術感知力也得到了明顯的加強。這就是他能夠配合卷軸,用法術擊敗麥克海爾地原因。而現在,弗朗西斯以一種糟糕的方式確定了另一點,那就是生命之泉並不能治愈自己的傷。它能能夠極大程度地緩解傷痛是沒錯。但是僅此而已,隻是暫時緩解了傷情,離自己徹底治愈的期望值還有很大地距離。發現這個事實有點晚了,認為自己已經痊愈的弗朗西斯已經將卡列尼娜給自己的最後一點生命之泉灌入了麥克海爾的喉嚨裡。而卡列尼娜已經離去。也就是說,自己現在這種缺乏自保武力的狀態可能保持很長一段時間,更讓他感覺不自在的是,這個事實意味著自己的餘生可能必須依靠生命之泉才能延續下去。雖然和精靈的交情有密切的趨勢,但那並不意味著自己能夠獲得足夠地泉水,何況就算又用之不儘地生命之泉那又能如何?弗朗西斯不是喜歡自己被某種東西束縛住的人。如果下半生都將維係在那玩意上麵。那樣地結果不比直接死掉更好。弗朗西斯苦笑。抬起手揉了揉因為側臥而有些發麻的肩膀,支起身體。看見桌子上放著一份早餐,杯子上還冒著若有若無的熱氣,淡黃色的奶酪從銀盆邊沿露出一角。----早餐?那可不是瑞拉會乾的事情啊?他這麼對自己說,瑞拉冷漠的臉在麵前一晃而過。他起身,穿上衣服,打開去客廳的門。正準備去洗漱間,卻愣住了。客廳內,瑞拉坐在單人木椅上,雙手抱胸,腿擱在桌上,斜視著對麵。銀餐刀在她指縫間打著轉。赫蓮娜側座在沙發上,單手捧著一本黑皮書,悠然自得地,另一隻手用牙簽挑著新鮮的切片檸檬往嘴裡送去。桌麵上放著已經吃得乾乾淨淨的空盆子。現在弗朗西斯知道早餐是怎麼回事了。瑞拉放下腳,走向臥室門口,在經過弗朗西斯身邊的時候對他說:“如果你不能把女人弄上床,那就彆帶回來。”她走進臥室,碰地一聲關上門。弗朗西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赫蓮娜餘光瞥見出現在門口的弗朗西斯,於是放下書,朝他露出一個招呼式的笑容。“早上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過不會打擾我太久。赫蓮娜公主。“弗朗西斯的語氣不太和善,不過這不能怪他,當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失去了自保的能力,而一個大麻煩卻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客廳裡的時候,你也會暫時忘記禮貌這回事的。“很抱歉,無意叨嘮,但是我沒地方可去。“赫蓮娜揚了一下手。“我的侍衛一直沒有回來,我猜他們已經遇險了。“赫蓮娜說著把檸檬放到嘴裡。慢條斯理地品嘗了一下,才說。”好像全城已經進入了備戰模式。所有關口都被封閉了,隻準入內,不準放出。是海岸衛隊---好了弗朗西斯,彆這麼看著我,我也有眼睛,由窗外那些動靜猜出這個結果不難。““那你能不能猜到為什麼他們這麼做?““珍寶失竊?角鬥大賽出現殺人狂?還是讚比尼亞已經向黃金海岸宣戰了?”“領主死了!“弗朗西斯盯著她的眼睛說。“啊?“黑皮書掉在地毯上,攤開的書頁被窗台湧入的風飛快地翻頁。赫蓮娜坐直了身體,表情是遮掩不住的錯愕。”什麼?”“你沒聽錯!領主死了,被刺殺的,在他的書房裡。兩名侍衛死在現場,沒有目擊證人,沒有拜訪記錄,甚至凶案發生時間都不能確定,現場隻有不多的打鬥痕跡。““能夠讓他安排不用登記的私下會麵,那個人也就是我了?難怪!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赫蓮娜閉上眼,低下頭。“現在你知道自己惹了什麼麻煩了吧?”“不是我乾的!”她抬起頭,看著弗朗西斯。“我知道!如果是你策劃,那麼不可能簡單到連簡娜公主都能立刻得到結論。而且你也不會等到全城都被海岸衛隊封鎖起來才躲到我的房間裡來。雖然準確的凶案時間未可知,但是從屍體報告上來看,從案發到封鎖現場至少間隔了四個小時,四個小時,就算最慢的船也能夠離開海岸衛隊的管轄海域了。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很顯然,用這種方式引起黃金海岸的圍剿不是你希望得到的。赫蓮娜看著他,沉默不語,半響,才說。“看來我是給你帶來麻煩了。”“嗯哼!”赫蓮娜歎了一口氣,彎腰拾起書,合攏,握在手心掂了掂,然後把它放在書桌上,人隨之站了起來,挽了一下耳際的頭發。“我馬上離開!”“我恐怕那不太容易!”“恩?”門口傳來敲門聲,驚到了赫蓮娜。她略微驚愕地看著弗朗西斯。後者卻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立刻製服自己,而是歪了一下頭,將她仔細打量了片刻,然後撓了一下下巴,對她說:“會用弓箭嗎?”“什麼?““弓箭!”弗朗西斯做了一個拉弓的動作。”喔!會一點點!我在田獵的時候經常射死兔子。”“那就行了!”敲門聲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