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最後的光線也已經縮退到濃重的積雨雲之後。海麵上開始波瀾起伏，沙灘上已經沒有了遊人，海鷗也已經歸巢，餘下的隻有雨燕那黑色的身影還在空中穿梭飛翔。棕櫚樹和椰子樹瘋狂地搖擺起來。嗒地一聲輕響在這個灌滿風聲和海潮聲的空間裡並不大聲，但是它還是引起了費爾德南的警惕。光頭也抬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目光，隨後不約而同地望向套房大門。----那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他們幾乎剛站起身，門就開了，伴隨著腳步聲和刻意壓低聲調話語聲。走進門的是一名地精接待員，她的目光對上了費爾德南訝異的眼神，在他手中的匕首上停留了一下，卻沒像他所想象的那樣大聲喊叫。而是輕微的疑惑之後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張了一下嘴。光頭迅速地將匕首垂至腿側，讓桌子擋住它。費爾德南看見她頭上簡單的玳瑁首飾晃動了一下，反射出一點點微光。然後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怎麼了？他不在對嗎？“----該死的！是胖子！費爾德南幾乎要跳起來。在屏風後麵的威廉微微垂下了手裡的匕首，疑惑地看向費爾德南，仿佛像要從他臉上得到一個答案，但後者的疑惑並不比他少。他們都沒有動。“我想你的朋友不在房間裡。先生。““那就好，嗨讓一讓，讓我先進去。我需要先躺一會。哼！““恐怕不行。”“恩？”“逮捕他！““我說你們----”死胖子地話沒能說下去。門外傳來重物摔倒地聲音。就像半噸重地科多獸一頭撞在了數人合抱地樹乾上。沉悶而又震撼。隔著半開地門和厚厚地地毯地費爾德南都感覺到了明顯地震動。門邊地油畫歪了一下。然後掉在地上。相框摔散。玻璃鏡麵碎裂。然後是短促地慘叫聲。聽到動靜。對麵地客人怒氣衝衝地打開門。朝這邊望了望。走廊內四名全副武裝地大地精衛兵用冷淡地眼神看著他。這讓他放棄了嗬斥地想法。立刻縮了回去。在門縫合攏之前。他看見地上臥著一個胖子。大地精地靴子正踩在他肥短地脖子上。地毯上隱約有點血跡。“把他交給巡邏隊。關押到倉庫裡等待事主正式地指控。“什麼？”胖子含糊不清地說。他地臉被摁在地毯上。無法正常說話。“要把我關起來？嗨！我可什麼也沒做！”“擅闖貴賓房間是違反治安條例地。冒名頂替也一樣。”“你剛才可沒這麼說！我是他的朋友！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要投訴！我要----”大地精動了一下腳，接下來的話變成了含糊不清無法辨認的重音節。”安德森先生和他的侍衛會在晚餐前回來。在這之前你還是想想怎樣說服他們吧！“地精接待員將隨玻璃踢到一邊。又望了一眼客廳裡呆立著的兩個人。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對他們的出現表現出驚訝。仿佛他們是無關緊要的檀木花架或者人體雕塑一般，而他們手中拿著的也不是閃爍著危險光芒地銳器，而是花瓶中毫無芬芳的枯萎的花。一點也不值得注意。她轉身離去。聽到門合攏聲，屏風後麵地威廉晃了晃匕首，站直了身體，攤了一下手。“這應該不是計劃裡的東西吧？”費爾德南和光頭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回答。“雖然我想不明白我們到底來這裡乾嘛，但我覺得這個注意似乎不妙，綠皮矮子似乎在關注我們。事情好像變得不大對勁了！“威廉繼續說。“我想我們最好立刻離開！”光頭沉聲說。“他們很快會發現側門的地精，到時候就脫不開身了。““你覺得現在我們就脫得開身？“費爾德南說。“至少還有機會逃出去。沒時間了費爾德南沒有說話，轉眼望了一眼落地吊鐘，時針停留在了三點鐘。“晚餐以前？這麼說，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了！我想“一滴汗水順著他的眉尖滑落下來。就在地精關門離去的同時，弗朗西斯關上了門。他換了一個舒適一點的坐姿，然後敲了一下車壁，示意車夫啟程。赫蓮娜坐在他地身側，目光透過玻璃窗停留在鉛雲密布的天際。路邊幾名行人按住帽子，彎腰逆風行走。畫有金幣和一隻戴手套的手的典當鋪招牌被風吹起，不斷擊打著門楣。此外彆無他物。弗朗西斯摘下寬沿帽，搔了搔額頭，覺得似乎有點失禮，瞥了她一眼。又將帽子戴上。赫蓮娜轉過頭看著他。睫毛細密而又纖長。刻意壓低的帽簷下是挺翹的鼻子和豐潤的嘴唇。弗朗西斯的目光在那裡逗留了一瞬，旋即越過它。投射到窗外那片混沌當中去。“要下暴雨了！“他感歎了一句，打破了兩人持續了好一會的沉默。“不好嗎？“她說。“不好，這讓我想起一個月前那段不愉快地時光。”赫蓮娜轉過頭看著他地眼睛。“說真的，如果不是知道你沒必要和我親近，我會以為這是你向我搭訕地方式。““哦？為什麼這麼說？””增加共同語言嘛。狂風峽穀黏濕的氣候可讓人記憶猶新。”“血流成河的景象也讓人難以忘記。”“好了弗朗西斯----”“安德森！”弗朗西斯糾正道。弗朗西斯已經吊死在賽比奧都城外麵了，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奧蘭納學院特聘教員安德森。這是一個很多人都了解但都不會捅破的假象，保持它是必須的，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好吧，安德森，我算不上和你很熟，不能對你指手畫腳，但是我想說，不刺探彆人你就沒法正常說話了嗎？”她把弓抱在懷裡，身體向後靠在皮座椅上，麵向他。這是一個，麵對麵正式談話的姿勢。表示她是認真的。“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我們現在在一條船上！”“然後呢？”“為什麼不能放棄這種虛與委蛇的姿態，安靜下來好好談論一下現在的情況？我知道，你也麵臨著困境，在地精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對吧？看來地精沒能給你你要的答案。““是的，不過那和你無關。”“既然什麼都無關，那你為什麼選擇幫我？““我幫你隻是因為你沒有什麼可以背叛的東西，僅此而已。”赫蓮娜認真地審視弗朗西斯的表情，仿佛要從他的眼睛裡看到心底去。後者努嘴，麵色如常。半響，她忽然笑了起來。“那就好！”弗朗西斯笑了笑，壓低帽簷，將她的目光阻擋在外。背靠柔軟的座椅，準備小睡一會，舊傷複發之後的他是在是疲憊極了。赫蓮娜微笑，伸手將窗簾拉上，讓光線不至於影響到他的睡眠。但是她的手很快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弗朗西斯重重地垂了一下脖子，然後按住帽子抬起頭。“為什麼停下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腳步聲四下響起。在赫蓮娜疑惑的目光中他看見車窗外出現了大批士兵，將馬車圍攏。車夫跳下馬車，自覺地雙手舉過頭頂站到路邊。在他身前，那些拿著彎刀的士兵緩步逼近。麵對這麼多士兵，硬拚顯然不是辦法。“我是海岸衛隊第一縱隊的威廉姆，特納中士，現在代表我們的將軍，黃金海岸商業聯盟最高統治者，南雙子海灣大領主，簡娜領主下令，拘捕疑犯，閒雜人等一律回避！“赫蓮娜抬起了弓，卻被弗朗西斯按了回去，並且給了一個等待的眼神。“出來吧，安德森先生。你涉嫌謀殺和詐騙，現在已經被正式緝拿，請勿拒捕。”弗朗西斯皺眉，和赫蓮娜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意外的神色。他放開赫蓮娜的手，思索了一下，然後打開了馬車門。在馬車門打開的一霎那，靠近的士兵如臨大敵一般刷地一下將彎刀整齊地指向他。“你就是安德森先生？”中士眯起眼睛看著他，問道。弗朗西斯沒有回答，轉眼望了一下，周圍密密麻麻不下一百之數的士兵，歎了一口氣。在附近的房屋頂上也出現了很多弓箭手，他還瞥見其中有不少弩手。看來簡娜確實已經將自己視為必須根除的勁敵了。“摘下武器！”靠他最近的士兵吼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刀箭所指，弗朗西斯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慌張，歪歪頭，從身上掏出一支雪茄，點燃，抽了一“要帶手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