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聞,赫蓮娜用衣袖掩住鼻子,抬手的動作引起了一些列連鎖反應。鐵鏈互相碰撞的聲音在昏暗的空間裡傳出很遠,最近的拐角,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往這邊望了一下,拐角處的火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隨便一個晃頭的動作都能在門前潮濕的石板過道上無限放大。這讓赫蓮娜放棄了她徒勞的嘗試。這裡是黃金海岸監獄地牢的最下層,二十分鐘前,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將他們押送到了這個陰暗,充滿腐臭,並且潮濕無比的地牢裡。----與其說是押送,倒不如說是邀請。也許是懾於弗朗西斯曾表現出來的過人的武力,又或者是因為簡娜有過貼彆的囑咐,帶隊的中士並沒有太過為難他們,隻是收繳了一些隨身物品,赫蓮娜的弓和箭,一支匕首,還有弗朗西斯身上的雪茄盒和一袋金幣。中士似乎對在弗朗西斯身上隻發現了這些有些疑惑,在手上翻來覆去擺弄了一會,將目光又在坦然地伸著雙手接受搜索的弗朗西斯身上打量了一會,卻沒有上前搜索,而是把東西收好,然後伸手指路,將他們引到了這裡。“哈!現在我不用總是提心吊膽的了!”她自嘲道。隨著輕微的令人不快的齧齒聲,有東西悉悉索索地從乾草堆上跑過,碰到了赫蓮娜的手背,她挺直了手臂,肌肉僵直了一會,才意識到那是什麼。小聲驚呼起來。“怎麼了?“黑暗中,她對麵黑暗中紅色的亮點一亮,又暗了下去。是弗朗西斯。“老鼠。”“彆傷害它,也許半個禮拜之後你就會希望看到他們了。我聽說過一個故事。礦難的人被困在地下,本來救援者認為他們就算沒被壓死也已經餓死了,但是他們都沒有死,隻是被就出來之後成了素食者,並且對人們的好奇提問保持緘默,大家都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活下來的。後來人彆人在在他們藏身地地方發現了很多細碎的骨頭才明白真相。他們就靠吃老鼠活過了幾個禮拜。新鮮的老鼠,沒有火,也沒有調料,嚼起來有點像小牛肉。”鐵鏈聲響起,赫蓮娜捂住了嘴。“噢!彆這樣。如果他們不吃的話,那接下來就要吃同伴的肉了。在這種情況下,胃淺的人是活不到最後的。““好了,彆說了!安德森。如果你是想讓我感覺到不適的話。你贏了!”畢竟是久經訓練的金薔薇高階成員,短暫的失態之後,赫蓮娜迅速緩和過來。“讓你地小點心去你那邊取暖吧!現在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說著她站了起來,摸索著手上冰冷粗糙的鐵鏈。抬頭看向弗朗西斯的方向。那個亮點沒有移動。“----你就打算在這裡坐上一輩子?”“至少讓我抽完這根煙!也許這是我生命裡最後一根煙了。“好了。彆裝模作樣了。這裡沒外人。我知道你不抽煙。”“哦?你知道?”弗朗西斯彈了一下煙灰。雪茄頓時又亮了起來。“牙齒沒有煙垢。指甲和指節也是。那些煙味縈繞在你身邊。但是沒有進入到你地身體裡去!而且。姿勢也不對。品嘗雪茄是不應該彈煙灰地。看著雪白地煙灰和逝去地舊時光一樣隨著你地呼吸失去顏色。逐寸積聚。斷裂。最後自然飄落。是抽雪茄地樂趣之一。就像喝按提亞之前地搖酒評鑒一樣。所以---你不是慣犯。而且----““我熟悉煙味就像我熟悉香水一樣。”赫蓮娜將臉貼近柵欄。一邊小心地望外麵望。一邊小聲地說。外麵很暗。兩名代替獄卒地士兵靠牆站。互相小聲地聊著什麼。沒有注意到這邊。“你抽地是丹納曼。這種雪茄很暢銷。不過檔次不算高。雖然帕加米爾盆地是中央山脈以西最肥沃地種植園。但是那裡缺少足夠地降雨讓煙葉地味道純正柔和。所以除非是對它地味道有特彆地偏好。否則一般有點品位地人都不會選擇它。原因很簡單。花枝招展地小姐們是不會喜歡一個噴著嗆人煙霧地男人地。不管他有多紳士。哈!它在上層社會並不常見。但在水手和有點小錢地小商販和頹廢地小貴族之中很受歡迎。那是因為它嗆人地味道可以有效地掩蓋參雜其中地其他東西。幫助他們逃過檢查。“她抓著柵欄。轉過頭來看向黑暗中地弗朗西斯。外麵地光將柵欄地陰影印在她地臉上。把它分隔成整齊地兩半。一明一暗。”那些東西包括切成絲地寬葉大麻。揉碎地醉龍草草莖。或者是古柯葉。甚至是無良煉金師製造地迷幻燃條。便於掩蓋氣味。這也是你選擇它地原因吧?當然。像你這種身份應該不至於過度依賴某種成癮性地東西。你卷地裡麵是藥物。抑製類地藥物。鎮痛。凝神。讓自己精神不至於因為太活躍而過渡散發。類似煙熏療法。我猜對了嗎?““你地博學讓我自慚形穢。赫蓮娜。“弗朗西斯感慨道。博學?不,隻是湊巧知道罷了。赫蓮娜眼前浮現了老人往象牙煙鬥裡填塞色澤駁雜的煙絲的情形。三年前他還讓自己以夾帶違禁品的理由搜查了一個煙草商的倉庫,將那名其實隻是在罷工潮中站錯了位置的商人丟進了監獄,一年以後,垂垂老矣的老人自己也抽上了那個東西,而自己則被彆人關進了監獄----和一個抽著重新卷製的丹納曼的家夥。這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回報嗎?她苦笑起來。“好了,扯淡到此為止,說這麼久的話還沒人乾涉,我想他們真的已經走遠了。“她離開門,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揉了揉手腕,整個身體放鬆下來。“他們早就再走了,外麵隻有兩個對我們不感興趣的普通士兵。再外層是幾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可以肯定也不多。這裡可是地下十多米的地牢,出口隻有一個,防守難度相當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想說,彆抱太大的希望。還有,希望你的侍衛不要自投羅網,外麵肯定有一整套陷阱在等著他們呢。””不用提醒我這些,我不至於無知到認為憑我們兩個就能離開這裡。我隻是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逮捕你!而不是我。“赫蓮娜說。那些士兵的重點都放在了弗朗西斯的身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赫蓮娜甚至相信要是自己躲藏起來就能逃過他們的緝拿。就算自己壓低帽簷,主動走出馬車,也沒有任何受到特彆的注意。那些士兵似乎把自己僅僅當作了弗朗西斯的漂亮女伴,而不是一名有威脅的侍衛。弗朗西斯笑而不語,抽了一口,隨即站起來揚手將雪茄丟到牢外。雪茄在昏暗中劃過一道紅線,落在潮濕的地上發出輕微的嗤聲,滾遠消失在暗處。他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赫蓮娜盯著他,他卻又坐下,木床的一頭咣當一聲撞在鐵柵欄上。他伸了個懶腰。“簡娜公主和我的私人矛盾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就在昨天晚上,她繼任了領主的位置。”他說。“那的確是個思考的方向,但問題是,囚禁你真的是她的命令嗎?如果是,為什麼要選擇你拜訪地精之後而不是昨天晚上。“如果要對付像弗朗西斯這樣身手的人,那麼做好的辦法就是儘快擊殺,而不是放任不管,之後才心血**一般忽然想起。赫蓮娜的質疑很準確,但是對弗朗西斯來說毫無意義,擁有海岸衛隊指揮權的人隻有兩個,簡娜和法洛克,不管是哪一個,對自己擺脫目前的窘境毫無幫助。現在弗朗西斯想起了早上法洛克和自己說的話。----像我這樣一名軍人,當決心複仇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法洛克的表情有著沉默的自信,就像貝殼吐出一串氣泡之後又緊緊地合攏。弗朗西斯相信這個性格堅毅的軍人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但他不明白拜訪自己有何用意。也許真的像赫蓮娜說的那樣,在法洛克的眼裡自己才是最大的疑犯。弗朗西斯沒有回答赫蓮娜的話。這時候,外麵傳來腳步聲,是多個人的腳步聲。弗朗西斯和赫蓮娜看著囚牢前麵越來越大的影子,陷入緘默。片刻後,這個腳步聲漸漸降低,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停在了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