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十八章 落潮(八)(1 / 1)

“是的!是的!那個時候他不在,我們每天打掃兩次房間,中午一次,晚飯前一次,正好是錯開用餐時間,每天如此,他有個冷冰冰的侍衛,雖然很漂亮,但是很凶,比鋒鱗鱷還凶,我親眼見到她把茲比克大人的助手從樓梯上踹下去,那場麵把我們都嚇壞啦!被她的眼睛瞥著都覺得後背冷冰冰的。所以每次我們都得小心翼翼地,儘量挑在她不在的時候----我不會記錯的。”米山爾德用手帕包裹著劍柄,一柄泛著幽光,刃口沾有血跡的劍。這就是費爾德南告訴他自己在弗朗西斯房間裡找到的有趣的東西。米山爾德將它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沒有表示出任何興趣和疑問,而是放在桌子上。抖直手帕,握在手心,轉過臉看向說話的地精服務員。後者立刻緊張地抿住了嘴。隻有頭上的玳瑁首飾隨著剛才擺頭的動作還在微微搖晃。費爾德南瞥了她一眼,然後飛快地低下了頭。簡娜將目光落在劍上,血槽的儘頭刻著海岸衛隊的徽記,已經被乾涸的血跡染成了墨黑色,在窗口投進來的黯淡的天光中泛著幽暗的色澤。“繼續說。”米山爾德說。“噢,大堂守衛說他們中午就出去了,在午餐前,直到晚上才回來,還和海岸衛隊的士兵們發生了一點衝突。就是法洛克中尉包圍了棕櫚樹時候發生的事情。很多士兵都能作證。”在米山爾德身後的法洛克抬了一下額頭,他想起那天晚上當自己抱著那名因為冒進而遭到致命伏擊的手下,在下樓時的匆匆一瞥看到的情形。弗朗西斯將一名體態嬌小的年輕女子護在臂彎之內,讓開了道但直視著自己,眼睛裡沒有任何普通人看見血腥場麵的驚慌,疑惑,探究,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而是平靜,就像月光下的一口即將乾涸地深井。隻有深處的水窪反射出點點稍縱即逝地月光。法洛克相信擁有這樣眼神的人即使是在刀子勒進彆人脖子,看著殷紅的血漫過自己手掌的時候心跳也不會超過八十五----不管那血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他也相信擦身而過的瞬間裡。這個短暫地注視不是對方刻意展現給自己看的東西。一個具有冷靜頭腦,並且出現在事發現場附近的北邊的人,這就是他第二次拜訪弗朗西斯的兩個主要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則是弗朗西斯和疑凶赫蓮娜公主私交甚嘉的傳聞----法洛克認為那應該僅僅是一個傳聞,因為無論如何,一個能夠讓領主感到不快的眾生之門的探員是不會得到和黃金海岸商貿關係正在蜜月期的讚比尼亞公主的友誼地。所以,就像赫蓮娜提醒弗朗西斯說的那樣,他在法洛克的心裡已經打上了高度嫌疑地紅色標記。現在。這個象征危險的紅色標記的顏色正在迅速加深。但還沒深到能打消他全部的疑惑的程度,法洛克沒有表態,隻是安靜地等著。同樣安靜等待著的是簡娜。而在場幾人之中最與事無關地茲比克卻露出了焦躁的表情。他小跨了一步,又停住,欲言又止,重新戴上了禮帽。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弗朗西斯朝他笑了笑,眨了一下右眼。“你的供詞隻能證明他有作案時間,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證據的話,我想現在可以替安德森先生鬆開鐐銬並且向他道歉了。”米山爾德說。“還有這把劍!是凶器!”費爾德南小聲但快速地提醒道。說完重新低下頭去。“殺完人還把凶器帶在身邊。我看起來像是這麼傻地人嗎?“弗朗西斯啞然失笑。“誰都有疏忽地時候!也許這是你因為驚慌失措而犯下地錯誤。雖然你殺了領主大人。但是領主大人地反擊也成功讓你地幫手死了。這嚇壞了你!所以事成之後你匆忙逃竄----帶著這把該死地劍。直到回到了你地窩點。才想起。但是已經沒有機會處理它了。因為四周都是士兵。““我可以把它丟到海裡。棕櫚樹離海很近。““不可能。你地窗口離海有半裡地。““哦。這麼說你們還真地去過我房間了?“弗朗西斯頗具玩味地彎起嘴角。似乎是擔心自己回答錯誤,費爾德南遲疑了一下,直到明確弗朗西斯的話裡並沒有陷阱。才謹慎地回答:“是的,我們找到了這把劍!----在你的床底夾層裡。”“還有沾有血跡的衣服!”威廉小聲補充道。“很好!我沒其他問題了。米山爾德先生,請繼續。““你不質疑證據的真偽?”“不用了,我暫時無法證明給你們看。”“暫時?你恐怕沒有太多時間了,年輕人,涉及到子爵以上的謀殺就已經不是謀殺這麼簡單了,而是非常嚴重的政治事件,我隻能代表聯合議會核查情況,宣判結果。然後尊重黃金海岸的主權。維持中立的立場。簡娜領主已經召集了所有官員和賓客,他們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在領主府聚集。隻要你的罪名一成立。你就會當眾被處以火刑----南雙子海域人對待仇敵慣用的方式。我個人是希望能用更溫和的方式解決問題,但是簡娜領主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喔,真是個壞消息!””很遺憾,我本來還想為羅伊家族帶回你的呢,看來隻能用你的死訊回複他們了。我現在隻能說,希望複仇的火焰不會折磨你太久。”“謝謝,可我現在還不打算----““米山爾德先生,可以宣判了嗎?!“簡娜打斷了他的話,她沒有看著弗朗西斯,仿佛他已經是一個毫無生氣的,不值得注意的朽木一般,引不起伐木工的半點興趣。對於這個必然的結果,她已經等了太久了。所有的期盼和徹骨的痛恨似乎都已經在和這些大人物之間的周旋中消磨殆儘了,她發覺自己似乎已經不再像剛開始一樣憎恨弗朗西斯,也不再因為舅舅的死而過度自責,而是開始覺得疲倦,深深的疲倦。見到弗朗西斯即將伏法,也沒有大事已了的釋放感。也許憎恨和愛一樣,也是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去的。現在的她想的就是儘快結束這一場噩夢一般的經曆----用弗朗西斯的死亡----然後忘掉這一切,好好睡一覺。所有人都靜止下來,看著米山爾德。後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將手帕折疊好,塞進胸前口袋,抬起頭,環視了一下眾人,然後輕微地點了點頭。“來人!”法洛克朝門口喊,幾名士兵出現在那裡。“嗨!嗨!我有話說!”茲比克終於忍不住了,擋在弗朗西斯麵前。“這樣就算審判完了嗎?靠幾個下人的一麵之詞?”“茲比克!”法洛克盯著他。“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審判的話,那我可就要說不了,你們知道,一名地精說不的時候,通常意味著你們的注意就此擱淺,徹底擱淺!”茲比克露出了少有的激動表情,揮舞著拳頭,幾乎要從地麵上跳起來。“茲比克先生!”簡娜的臉色也陰沉下來。“我知道你們兩個很想儘快為德霍文領主複仇,但是,一個嫌疑犯的鮮血----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僅僅是個嫌疑犯?”所有人都看著地精,門口士兵停住了腳步。“難道幾天前輕易地將尊貴的赫蓮娜公主定為凶手那個無稽之談還沒教會你們慎重處事嗎?聽著,我可不像你們這麼好糊弄!也不管你代表的是聯盟議會還是高山議會,我隻想說一件事:判決無效!因為你們幾個根本不知道真相,也不關心真相!”地精衛兵出現在門口,這讓更多的海岸衛隊士兵開始往這個方向靠攏。他們互相警戒著,雨滴順著地精的矛頭滴落。“看來你另有他想,很有趣,說出來!“米山爾德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喝了什麼才得出這個結論的,但我想說,凶手絕對不是安德森先生。我敢拿我的全部金幣發誓!“米山爾德和法洛克互相望了一眼。而簡娜則對上了弗朗西斯訝異的眼神。“因為他一整個中午都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