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放下手裡的案卷，端起茶，抿了一口。從巨大窗口透過的陽光打在她身側的地板上，將斑駁的暖色反射到她的臉上。她將茶也放下，然後站了起來，看向王座下的人。卡列尼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從綠妖精森林趕回密斯特拉這段無眠的旅程讓她感到了切實的疲憊，疲憊到例行的禮節也被省略掉了。不過比起消息的及時送達，這點疲憊帶來的失禮微不足道。半個小時之前，她趕到了這裡，越過了大部分的守衛，用自己的方式請求和女皇的單獨會麵。一想到弗朗西斯要求自己時候那種平靜卻鄭重的語調，卡列尼娜就覺得這件事情需要高度的保密。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女皇對她的消息並不上心，甚至沒有一絲意外。“就這些？“女皇用這麼一句清淡的問話結束了卡列尼娜的陳述，“就這些。““我明白了。“女皇說完這句話，又重新坐了下去。卡列尼娜不明白她說的明白指的是確實地了解了狀況還是僅僅是敷衍性的我知道了。她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您;••不覺得奇怪嗎？”“奇怪？”女皇抬起頭來，看著卡列尼娜，她的語氣有些古怪，就像一個長輩對幼童忽然提出的幼稚問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支正規軍，在綠妖精森林。““我知道。正因為這樣。我才同意長老院地意見派遣一支正規軍去解決它。”“您早已知道？”卡列尼娜覺得如果女皇回答是是。那麼弗朗西斯要求自己幫忙時那種鄭重其事地表情會是他對他自己地嘲笑。“不。我不知道。我隻是猜測。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地嗎？當你無法判斷事情走向地時候就必須做好最好地打算。和最壞地準備。我們地外防確實非常脆弱。但是這可不是說什麼人都能進來撒野。既然他們能夠進入迷霧森林。並且膽敢作出這種大動作。那麼剩下地可能也不多了。“卡列尼娜沉默了一陣子。最好地打算。和最壞地準備。這句話在她腦海裡重複了一遍。“那麼。您打算怎麼辦？“你好像沒聽清楚我地意思，妮娜。”女皇說。“你能把馬兒牽到水邊，但不能強迫它低頭喝水。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剩下的事情，就是他們的責任了。而且嗎？“卡列尼娜麵露疑惑。“哦，看來是沒有。“不等卡列尼娜發問，她就繼續說了下去：“既然他想給你一個驚喜，那麼我也不該說出來。反正你會知道的，早晚。“----驚喜？他？安德森？這個幾天前還因為女友的失蹤而變得愈發寡言的男人？你在開什麼玩笑？卡列尼娜感覺自己好像被浸到了深水裡，無數念頭想氣泡一樣從自己嘴裡往上冒，但她抓不住其中的任何一個----她說不出話來。接下來是一段很長地沉默。也許隻是一個呼吸的瞬間，但卡列尼娜感覺就像過了一整個世紀。窗外的陽光偏轉過了一個角度，照到了她的身上，讓她感覺到了秋末暖陽依舊有著的灼人的熱力。“還有彆的事嗎？“女皇似乎不願意再談下去了。“沒了。“卡列尼娜往外走，忽然又轉過頭來。”那麼。綠妖精森林軍的話，我們地兵力也許“我會考慮的。”----什麼叫我會考慮地？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卡列尼娜心裡喊道。“我知道了。”她說----去找到女皇。告訴她，她會知道怎麼辦的。卡列尼娜想起弗朗西斯對自己說的話來。----安德森，你說錯了，她確實知道怎麼辦，但她準備什麼都不乾。她略微俯身，行禮，然後朝外走去。“你和阿麗西卡卡列尼娜停下來，回望她。6;••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喝茶了吧？”卡列尼娜對這個突兀的問題有些不解。阿麗西卡和自己之間良好的關係，女皇是知情人之一。也是主要的反對者。甚至可以這樣說：她是這兩名有著不小年齡差距的女孩成為朋友的促成人。正是她的提攜。身份尷尬地卡列尼娜才得以有機會在精靈皇家學院風行者學院裡學習係統地遊俠技巧。所以一直以來，卡列尼娜對她都是心懷感激的。但隨著年齡地增長和。這種感激就開始變淡了，因為年紀稍長並且一貫敏感的卡列尼娜開始懷疑這並不是某種不需回報地恩賜。而是一種磨練，是女皇磨練自己孩子的方式。因為阿麗西卡偏執卻又習慣於妥協的性格，需要一個清晰的必須超越的目標。意識到這一點的卡列尼娜出於年輕人地逆反心理，開始有意識地接近阿麗西卡，不知為何，和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阿麗西卡也對自己的示好也給與了友善的回應。於是兩人成為了朋友----雖然很多時候，兩人之間是以沉默相對的。女皇對原本應該是互相競爭的局麵變成這種形式非常不滿，很快就找了個借口，將卡列尼娜放回了她的出身地。這就是卡列尼娜和阿麗西卡之間斷斷續續友誼的過程，也是卡列尼娜一直以來不太願意再回到米斯特拉地原因。女皇是她們之間最大的陰影，而現在，阻撓她們友誼的人卻忽然主動提起了這方麵的事，不由得卡列尼娜開始懷疑她的動機。“我們已經很久係了。“卡列尼娜說著頓了頓。補充道，“一直沒有。”女皇緩緩地點了點頭。”也許我應該去看望她，畢竟尼娜的話沒有再繼續下去，因為她看見女皇又飛快地搖了一下頭。她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當自己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就覺得女皇是神秘莫測的，女皇這個稱呼本身就代表著上位者雲霧繚繞地說話方式。而現在，自己流浪了半個世紀，經曆過無數次的戰鬥。成為一名出色的遊俠之後，這種感覺依舊沒有褪去。“你和安德森的事情，對她影響很大。你覺得她需要的僅僅是你的看望？““當然不，但我能做到的就是這樣。“卡列尼娜平靜地回答道。”我想，她會明白的。----我還能怎麼去麵對她？女皇仰起臉，陽光在她皎潔地臉上明媚了一瞬間，然後又黯淡下去。她側了一下頭。“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妮娜。“----但您已經變了。這一句。卡列尼娜不準備說出來。走出皇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密斯特拉地黃昏在世界之樹的巨大蔭庇下來得比其他地方要早。卡列尼娜站在林歌神殿前麵的主街道前。朝街角望，在那裡，是貴賓的招待處。很多參加完典禮的道賀者和友好種族的遊客在盤桓數日之後開始告辭，此刻正在互相道彆，精靈皇家衛隊在維持次序。再遠一點就是茂密的內夜歌森林。晚歸的鳥兒在天際展翅，蝙蝠開始在樹梢之間無聲無息地飛舞。卡列尼娜站住了腳，一隻手扶住了額頭。她知道眼下自己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上一覺，但是無法擺脫地強烈地焦銳感讓她不能平靜：----安德森，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已經做完了。雖然看起來不是那麼成功。但是畢竟還是完成了。可是第二件麼做？黑暗挽歌艾斯特爾！艾斯特爾黑暗挽歌！她默念了兩次這個熟悉地名字，腦中的刺痛感愈發真切。----我知道你能找到他。弗朗西斯說過地話在腦海裡響起。說著句話的時候。他臉上帶著淡然自若的自信。“你錯了，安德森。你錯了。我是和他有著一點，不為人知的關係，但是，我找不到他，因為他不會讓我找到自己。永遠不會。“卡列尼娜對自己說。“嗨！嗨！你！彆看了，喊得就是你！”卡列尼娜轉過頭去，看見說話的是一個矮人，她幾乎立刻就認出了對方，因為說話人身邊站著的巨大身軀。見過他的人多半不會遺忘。之所以是多半而不是全部是因為其中有一部分已經變成了滋養大地的廢棄物了。“碎石先生，倫魯茲酋長！“她說。“咕嚕，是大王，倫魯茲大王。“食人魔酋長說。“我是碎石長老，彆叫我先生。我討厭這娘娘腔的稱呼。“有事？““沒有，隻是忽然看見一個熟人，打一聲招呼。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雖然食物難吃得要死，空氣也聞不到俺最喜歡的炭火味兒，但是好不容易來一趟，就這麼走了還是覺得有點舍不得。怎麼，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兒？”“也沒什麼，你幫不上忙的。”“幫不幫得上也得先聽了再說！怎麼那個小夥子不在，是他的麻煩嗎？”矮人打量了一下她因為疲勞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忽然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是你們人類----恩----精靈之間愛來愛去的事情吧？那我可真幫不上忙了。“卡列尼娜對典型的矮人式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她微笑了一下，正準備拒絕，但打量了一下矮人和他身後的十幾個森林矮人還有幾名雙頭食人魔法師，她有了彆的注意。“你說得對，你是幫不上我的忙。不過我可以幫上你的忙----你是來找他的對吧？““咳咳，“矮人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自己的打了辮子的長胡子”也不能算是，反正是在走之前想見識一下膽敢拒絕精靈的男人，恩！就這樣，對吧倫魯茲？！““喔，是吧，等等，這關我屁事？““要喝一杯嗎？“卡列尼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