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山？“弗朗西斯放下餐叉，將目光轉向莎娜。“對，灰羽山。“在他對麵的伯恩說。在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他看著自己的左手手指，上麵有一個鍍銀指環，粗大，結實，典型的矮人風格。與其說是戒指，倒不如說是一枚扳指，它的邊緣有些磨損，露出紅銅底座來。“我好像從哪兒聽過這個地名。“弗朗西斯說。----這是哪兒來著？“你當然聽過，它是森林矮人的主城，是迷霧森林裡除了晶歌山脈之外唯一的山嶺，靠近北暗語平原的森林，著名的銀泉礦洞就在那兒。“莎娜說。“喔！“弗朗西斯不知道除了應聲之外還能作什麼其他的反應，因為從莎娜的語氣來看這是個很有名的地方，而他卻沒聽說過。他賴以了解世界的大陸簡史是一本記實百科書，裡麵的記載都是經過嚴謹考證的事實，每一個字符都力求簡約和真實，包括書名中的那個簡字。“也是食人魔的故鄉。“伯恩補充道。”矮人和食人魔是盟友，原本那裡是食人魔的巢穴，但是一百年前----也許是兩百年前，矮人們在哪裡發現了豐富的礦藏，就定居下來，食人魔並沒有嚴格的領地概念，隻要彆人能提供好處----比如豐富的食物，他們就願意乾任何事。矮人有技術，食人魔有力氣，他們一起把灰羽山弄得烏煙瘴氣的，不過也給灰羽山帶來了生氣，以前那裡隻有簡陋的食人魔山洞和光禿禿的岩壁，而現在，它已經成了除密斯特拉之外，整片迷霧森林中最大的城市了。““隻知道挖來挖去的矮人，和隻知道吃飯睡覺的食人魔？這個組合很有趣。“弗朗西斯說。對於這個意外的消息。他儘量表現得不動聲色。“更有趣地是。居然有人會去打他們地注意。而且不止一次。“伯恩說。派森的死並沒有在已經親曆了過半傷亡的精靈士兵中引起太多的注意，遠征軍大軍很快就來到了現場，清理現場，掩埋人類屍體，然後正式入駐指定的防區。在卡列尼娜和矮人外交官在酒館互相試探的時候，遠在綠妖精森林的伯恩和弗朗西斯也拒絕了本地治安官宴請，選擇在臨時軍營共進晚餐，略有不同的是他們沒有相互試探，而隻是交換情報。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嫌疑和獲取信任。審訊俘虜地事情交給了伯恩。手段狠辣的他幾乎沒費勁就從早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反抗的法師嘴裡得到了他能得到的東西：就像弗朗西斯判斷地那樣。襲擊者是一支編製完整地軍隊。他們地成員有很大一部分是臨時招募地雇傭兵。但是他們地主體確實是訓練有素地軍隊。對於那名準將及其幕後地勢力。法師了解得並不比伯恩多。因為他也是雇傭兵地一員。他甚至不清楚準將地姓名----哪怕隻是個代稱。沒有清晰地目地。也沒有固定地路線。唯一被告知地事就是完事之後。他可以獲得六百枚金幣和精靈女奴地優先選擇權----這可是一個高出準高階法師雇傭費三倍地價格。除了這些之外。伯恩並沒有問出他們地來曆和具體地軍事目地。有些遺憾。但鑒於法師僅僅是一名臨時供奉一般地存在。他明白這應該是能從他身上榨取地極限了。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地。一個看似不相乾地消息引起了伯恩地警惕：被弗朗西斯擊潰地軍隊並不是唯一地入侵者。在這支軍隊開始在綠妖精森林外圍大肆屠殺精靈地時候。還有兩支同樣編製地軍隊在灰羽山做著相同地事情。法師並不確定三支軍隊之間有著怎樣地聯係。唯一確定地隻是這個消息本身。因為他本人在入伍之前曾拒絕過兩次類似地雇傭。理由是他不願意冒著和正在四處巡梭地精靈軍隊碰麵地危險跨越小半個迷霧森林去灰羽山。“那樣太遠。也危險了。“這名法師這麼對伯恩解釋。這也是一個合理地說法。畢竟在任務完成之前。錢再多也是彆人地口袋裡地東西。而腦袋可一直安放在自己肩膀上地。不管是作為一名謹慎地法師還是老於世故傭兵。辨彆任務地危險程度。量力而行。都是在叢林中討生活地第一要素。但這個說法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女皇給遠征軍的使命是徹底解決綠妖精森林的威脅。現在，直接的威脅已經在第一次接觸中就被擊潰了。而潛在的威脅卻遠在幾百公裡之外。現在，遠征軍該怎麼辦？這是一個戰略上的問題。不是伯恩一個人能下決定的。於是他很快將法師的話和自己的疑惑一起帶給了遠征軍最大的決策者，軍團臨時統領，安德森。“你怎麼看？”他這麼問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喝了一口熱湯，然後才揚起臉。“你看呢？”“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伯恩說，又補充道，“唯一的好機會。“矮人和精靈一直是大陸中部地區最大的中立勢力，雖然精靈貴族們對這些隻知道挖來挖去破壞植被的鄰居沒有多大的好感，卻也遠稱不上討厭。唇亡齒寒的道理伯恩是懂的，不管是為派森複仇還是為了家園安全這個大局著想，堵截襲擊者都是最好的辦法。戰機稍縱即逝，等待密斯特拉的反應肯定是不切實際的，他需要弗朗西斯來下決定，至於會是怎樣的決定，那就要取決於弗朗西斯對於女皇親口說的徹底這個詞的理解程度了。這也會是弗朗西斯獲取精靈真正信任的好機會。弗朗西斯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現在考慮的可不是追擊與否，而是另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想要乾什麼？是的，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他們。因為他不認為現在的局麵僅僅是擄掠雅琳的幕後勢力單方麵造成的結局。襲擊精靈村落----於己無關。襲擊灰羽山----於己無關。精靈的反擊----於己無關。但是當這三件事情背後的黑影還是和雅琳失蹤事件的主謀開始重疊的時候，事情就變得重要起來。從弗朗西斯進入森林以來就一直出於非常被動的局麵，剛一開始，他認為是精靈公主自作主張卻又弄巧成拙的結果。而現在，他開始懷疑是彆人操縱的結果：精靈王子派森，精靈女皇，精靈公主，精靈長老院，還有奴隸聯會和眼下的襲擊者，這些人仿佛都在環繞著一個非常貼近自己，但自己完全看不見的問題打轉。自己不是焦點，隻是一個在他們的博弈中起著支點作用的局外人。越是了解得多，這種感覺越是清晰。“戰爭，是的，戰爭。“他想起了在密斯特拉郊區軍營和女皇的對話，那時候女皇就非常明確地表現出了戰爭的意向，弗朗西斯一度以為那隻是威懾奴隸聯會的方式，沒有明確的軍事目的這麼做事完全沒有必要的，畢竟不管是調動軍隊還是添加軍備都是一筆不小的負擔。但現在他明白了，她說的是事實，從那時候起----或者遠比這更早，女皇已經準備好了戰爭。----這說明對眼下這個局麵，她應該是早有預計的。弗朗西斯心裡想。這個事實進而又可以說明眼下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入侵者對精靈的屠戮，泉水邊的伏擊，女皇對自己的任命，乃至蹤。這個猜想一出，弗朗西斯的呼吸就逐漸變得緩慢起來。他清晰地察覺到自己處境的危險之處，就像一隻被燈火吸引而誤入廢屋的飛蛾，雖然沒有直接的危險，但是周圍布滿灰塵的蜘蛛網已經悄然張開了----他無路可走。----如果這就是你說的帶領精靈走出森林的話，那麼你錯了。弗朗西斯想起了翡翠龍後的預言，心裡對她說。我幫不了她們，我連自己都幫不了。“安德森？”弗朗西斯的沉思延續了太久，久到派森開始提醒他。“恩？恩！我在聽。”“怎麼辦？我們的時間很緊。“如果想要趕在獲得奇襲的效果，那最好趕在之前被他們遣散的那些襲擊者戰敗的消息擴散之前趕過去。伯恩相信從時間上來說己方是來得及的，因為森林中的長途奔襲精靈有著絕對的優勢。但他沒想到弗朗西斯會拒絕。“不。““不？“伯恩挺直了脊背，看得出來，他對弗朗西斯拒絕自己的提議是沒有心理準備的。“對，你沒聽錯。“弗朗西斯推開錫製餐盆，看著對方。”我們哪兒也不去。“6;••為什麼？“----我沒必要向你解釋，弗朗西斯心裡想。但：“因為我無法保證這又是一個陷阱，為了讓我們在長距之間疲於奔命的陷阱。彆忘了我們是怎樣被伏擊的。“說完他頓了頓，看了看伯恩驚訝的麵孔，說，“而且陛下的命令是讓我們保衛這裡，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先保證完成份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