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熟睡過去的莫森忽然睜開了眼睛。現在是午夜,往常寂靜得隻有秋蟲聲的帳篷外忽然有了一點風聲,在風聲中又夾雜著含糊不清的呐喊。他握著劍起身,挑開帳篷的一角,看見營地的一頭火光衝天。無數憧憧人影在朝那邊聚集。“敵襲!!”有人這麼喊。周遭的腳步聲更加繁雜了。----敵襲?誰會在這個時候襲擊我們?莫森想。隨後馬上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因為自己身處的是離矮人主城不到十公裡的軍營。雖然淩晨時分是最佳的偷襲時間,可那隻是對毫無防備的軍營來說的,莫森身處的這個營地可不在此列。因為這兒有兩萬五千多名訓練有素的戰士----有能力混跡在森林外圍,在精靈們的巡邏下打野食的都不是普通人;有三班製輪倒的嚴密巡邏製度;還有占據著製高點的地形和營地外圍為了對付矮人們養的晶鱗蜥蜴而特地準備的灌了水的深陷阱。莫森甚至還看見過隻在少數皇室近衛軍中才會配備的尋跡犬。它能讓任何可能的襲擊都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被發現,並且受到有力的反擊。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對方的實力不出意料的情況下的,因為距離最近的矮人和人類的局部戰爭已經過了半個多世紀。人類並沒有太多地和矮人交戰的記錄和經驗。隻能用謹慎去彌補其中可能的差異。不少傭兵對於這些有些過於嚴密的戒備和繁重的巡邏指令有些不滿,不過莫森卻覺得那還遠遠不夠,因為這些三流傭兵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他和牧師提起過加強巡邏力度不如後撤----至少不要如此逼近灰羽山的山門。“那會逼急他們地。“他說。逼急了的矮人會做出什麼事情,問一問森林裡殘餘的豺狼人就能知道。沒人願意麵對這種情況。牧師倒是很認真地考慮過他的意見,但也是僅此而已,他在認同的同時也表示了無能為力。“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惜的是。我隻是一名民事探員。”莫森並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民事探員不能乾涉軍事這麼一個說法,這聽起來像是個借口。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好吧,現在你們吃到苦頭了吧!“莫森說。他很樂意看到他們受到教訓,不準備施以援手。反正事情於己無關。但隨後發生的事情打消了這個想法:“食人魔來啦!!”隨著這樣一聲飽含驚懼地高喊。前麵奔湧中地人流開始潰散。幾個被篝火火光投射得異常巨大地身影在光影處出現。是食人魔!“是食人魔!!!”更多地人這麼喊。傭兵們對因為懶而鮮有在森林外圍拋頭露麵地食人魔嚴重缺乏認知。相對於矮人。他們對這種恐怖地巨型生物有著更直接地恐懼。他們身高力大。拿著重木槌。不需要特彆地法術和鬥氣。一個簡單地揮擊就能砸翻一片人。傭兵們潰不成軍。四下逃散。更多地食人魔開始在營地豁口出現。不同地是。他們不是蠻橫地戰士。而是精通土係法術地法師。隨著明黃色地法術波動開始擴散。地麵開始出現暴起地地刺和深色地泥潭。率先察覺到異樣地馬匹開始嘶鳴。試圖掙脫韁繩。但不等成功就被顛翻在地。無數隻腳紛至遝來而圍之地戰術把這些恐怖巨人地絞殺暫時遏製地傭兵們瞬間又回到了任人魚肉地位置----甚至更糟。他們被其實毫無殺傷力地地震術和諸如此類地中階範圍魔法震得頭暈眼花。完全失去了抵抗地能力。但皮厚肉糙體重至少是他們五倍地食人魔戰士借著體重優勢對此幾乎完全免疫。他們邁起寬厚地腳掌。邁著幅度巨大地步子。揮舞著緩慢但無堅不摧地戰槌。成片地收割敵人地性命。----效率驚人。----該死的!為什麼食人魔也會講究戰術?莫森想。以牧師為代表的眾生之門入侵者獲得勝利。這不是莫森想要看到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對食人魔的進攻坐視不管,因為傭兵們的潰散那也不是他要的。他拔出了劍。潰敗無可避免。在食人魔們的身後,出現了很多拿著戰錘的矮人戰士的身影。從他們的鬥氣顏色上來判斷。都是一些百裡挑一的好手。看來這一次,矮人們是勢在必得的了。莫森想。很明顯。和他抱有類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開始有意識地撤離前線,這讓防線的崩潰提前到來。占據著人數優勢的傭兵們就像是雨季的河堤,在第一個蟻穴被衝垮的瞬間,整個防線就完全失守了。他們像是逆行的泥石流一樣朝營帳林立的營地中間潰逃。試圖在人多的地方重新穩住陣腳,組織防禦。這是傭兵們在野外遇到襲擊時候通常會做的事情。但那時候,他們麵對的不過是懼火的野獸和零散的巡林者和有談判餘地的盜賊團夥,而不是注定你死我活的敵人。食人魔戰士們沒有選擇繼續跟進,而是轉而對付營帳和馬匹。暫時失去了活靶的法師們開始借著四下散落的篝火四處縱火。堆積在附近的物資一觸即燃。火光衝天,幾乎是轉瞬之間就映紅了半個夜空。某個帳篷裡幾桶準備用來火攻地火油被引燃。忽然爆炸,無數細碎的木屑和它們周圍的鐵製武器和箭枝頓時化作奪人魂魄的利器,被急速射往任意一個方向。離爆炸點相當近的一頭食人魔後背遭到了直接的衝擊,向前遠遠地飛撲,帶倒了一座帳篷,但是目睹到這一幕的傭兵們來不及感歎,它又站了起來。伸手費力地在背後探了探。用力拔出一柄長柄雙刃斧,舔了一下滴血地刃口,大概是覺得味道不夠地道,隨手丟在腳下,轉而重新拿起了戰槌,朝他們這邊大步邁來。傭兵們後退得更亂了。----不能這樣下去!對方的攻擊才剛剛開始呢!莫森想。他回身從人流中拉住了一名首領摸樣的家夥。“法師!”他貼著對方的耳朵喊道。“戰鬥法師團!他們在那兒?”“我莫森手裡明晃晃的利刃嚇著了。“法師!我他媽的說法師!能聽見嗎?能就點一下頭!很好!還有弓箭手!讓他們快行動起來,用遠程壓製他們!“莫森衝著他喊道。”彆瞪著我,沒時間了!想活命就快一點!“食人魔戰士和矮人戰士都是近戰好手,和他們玩陣地戰顯然是自尋死路。想要擊潰他們隻有依靠遠程攻擊。當然。這些食人魔法師也肯定有應對的手段,不過傭兵們完全可以用數量去壓垮他們。“沒有說。“什麼?”“弓箭手他們時了!不,是四個小時----四個小時?也就是說是昨天深夜?深夜調離最具威懾力的法師團?指揮官都是吃屎長大的嗎?6;•••哪個白癡下地命令?!”“將軍,當然是將軍!我說“好吧將軍!現在他在哪軍官抬起手,想要指一個方向,卻發現被拎緊領口,雙腳懸浮的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於是放棄,隻是急促地搖了搖頭。莫森深呼吸了一次,將他丟在地上。轉而朝四周望了望,很快確定了方向----人最多的指揮所,他穿過慌亂的人流朝那邊跑去。有幾個人朝他這名沒有穿軍裝的人望了望。卻沒說什麼,自顧自地跑路。誰也沒有注意在莫森身後,那名軍官垂首萎靡在地。一抹深色迅速在腿側蔓延,手指間歇地抽搐著。喉嚨已經被完全地扼碎了。威廉姆將軍在衛兵的簇擁下朝這邊趕來。在襲擊開始之前他一直在審訊矮人,試圖用酷刑從他嘴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當然結果是毫無疑問的失敗。雖然對愛人的固執早有準備,但這個結果還是讓他感覺很不愉快。現在,帶著這種不愉快的心情,他來到了更讓他不愉快地西南邊營地。昨天晚上,那個該死的矮人官員就是穿過這邊的崗哨,大搖大擺地進來地,而現在,更多地矮人正在用更有破壞力的方式重複著類似地事。----真是自尋死路!剛剛逮捕了他們的外交官,矮人就來偷襲,威廉姆再傻也知道兩者之間必然地聯係,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一個壞決定。“是的,我地弓箭手和法師都已經離開了,你們知道,我的精銳也去了大半。可那又如何?我們還有一萬雇傭兵,他們會讓你們得到教訓的!而且,就算矮人傾巢而出那又怎樣?隻要我能堅持到天亮,三十公裡外銀泉礦洞的友軍就會前來支援,而你們的援軍----那些長耳兔,卻永遠來不了了!勝利女神站在我這邊!你們隻是死亡前的反撲!而我的曙光馬上就要來了”他這麼說服自己鎮定下來。食人魔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威廉姆不確定,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第一批食人魔已經衝進了混亂的人群,開始大肆屠殺。原本麵對矮人們還能勉強組織起防線的傭兵們開始慌亂和潰逃,剛剛彌補好的防線瞬間崩潰。任憑自己聲嘶力竭,逆流的人群還是讓正規軍去補防的機會都沒有。這時候,更早的事情發生了,在他放棄徒勞的指揮,開始收縮防線自保的時候,失去了指揮的潰逃的人群裡開始有了更遭的動靜,有人大聲地宣稱將軍已經戰死。人群更加慌亂了。“該死的!我還活著。本將在此!臨陣退縮者就地處死!聽見沒有!督戰隊!上前!督威廉姆的話到此為止,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輕了起來,自己似乎能夠離地飛翔,下一秒,他真切地感到了自身不堪重負的重量。重重地墮馬。一雙明顯和軍靴不一樣的皮靴成了他短暫生命中最後的畫麵。弗朗西斯拔出了長劍,在屍體背上揩了一下,然後壓低了皮甲頭盔,順著紛亂的人流,朝營地中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