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弗朗西斯總是做著同樣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在繽紛的落英中穿過空無一人的長廊,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縈繞在鞋跟。仿佛是影子在追逐身體,無限接近,卻永遠觸碰不到。長廊的儘頭,那個身影憑欄而立。他加快了腳步,想要走過這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無數熟悉的聲音隨著腳步的加快開始在耳邊低語。他開始煩躁和恐懼,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開始奮力奔跑。但是那個身影卻始終遙不可及。暗綠色的藤蔓蜿蜒扭曲,窸窸窣窣地,從他身後的黑暗中攀爬而過,向那個身影遊去。弗朗西斯大聲示警,但是對方置若罔聞。他掄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中的長劍,瘋狂地劈砍那些藤蔓。長劍嵌入堅韌的枝乾中,隨著它的扭曲生長,夾得愈發牢固,他拔不出來,藤蔓吊著他往那個身影的方向伸展。他鬆手,落到她的身邊,拉住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後,轉身看去,長廊無儘黑暗中,藤蔓如怒潮一般奔騰。暗綠色的潮水撲麵而至,眼看就要把他們當頭淹沒的時候,仿佛時間停止,一切都靜止下來,剛才還萬頭攢動浪花定格在空中就像千載古榕無儘的氣須隨風而動的一個瞬間。然後他聽見她在笑,輕輕的,詭異的。笑聲讓他從心底裡感到恐懼。他慢慢地轉過頭#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眼前忽然一暗。弗朗西斯的目光在壁紙斑駁剝落,有很多小裂痕的天花板上停留了三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他慢慢坐起身,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耳邊還是一片喧嘩,窗外大雨滂沱。這是那?他問,然後下一秒就想起了發生的事情。一天前,自己獲得了山獅師團的指揮權,立刻下令全軍拔營,撤退到清泉平原獅吼軍團的第一道防線附近。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戰爭不是靠小鎮那些千瘡百孔幾乎一推就倒的危牆和土撥鼠洞一樣路障效果多過陷阱效果的陷馬坑能阻擋的。赤銅礦?已經沒人願意提及,知道的不明白,明白的不知道。相對於活下去,占領一個兩個礦藏顯得那麼無關緊要。軍令貫徹得很徹底,三萬士兵帶著幾千願意離開的鎮民花了一下午時間就撤離了狂風峽穀。這多少讓弗朗西斯有點意外。他這個統領幾乎是武力脅迫得來的,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指揮權,因為師團的精銳全是隆汗頓的山獅舊部。不過這不重要,隻要他們表麵上的服從就足夠了。弗朗西斯從沒指望過自己能夠正真掌控他們。隻是沒想到他試探隆汗頓的那句奪權的話對方居然輕易答應了。弗朗西斯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打賭隆汗頓不願正麵自己的憤怒,因為就在和他四目相對的幾個時辰之前自己手刃了大陸第一龍騎士。雖然是出於精確的算計外加一點點運氣,而且事後自己也身負暗傷,但是這一切隆汗頓不知道。他必須重新在心裡評估弗朗西斯的價值,而在得出結果之前,肯定不會輕舉妄動的。這就是弗朗西斯敢在眾士兵圍恃下亮出後背毫無顧慮地誅殺布瑞文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