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第四卷第五十八章吉安娜之怒(1 / 1)

“你去找她了!“吉安娜又說了一次,認真地看著他,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一刹那的疑惑之後弗朗西斯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辛苦守護的人醒來之後沒有和自己打招呼反而第一時間去見了彆人,換作自己也不能接受。不管什麼理由都說不過去。何況還是在這麼四麵楚歌的形勢下,何況是情愫迷離的情人之間。雖然吉安娜沒說出名字,但是弗朗西斯知道她是指誰。因為他順著吉安娜的眼神瞥見自己手上正作勢準備掛到門後麵的鬥篷,月白色的毛料底上麵是細密精致的十字繡,秘銀絲線在慢慢亮起的燭火中閃爍著光明神殿祭祀最喜歡的‘聖潔’的亮金色,勾勒出碩大的排雲日照圖。眼前晃過愛蜜麗在自己告訴她‘我醒來她已經在熟睡了。“之後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離開時親手給自己係上披風那份意外的熱情。弗朗西斯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儘管看起來愛蜜麗一直在試圖施以援手但是吉安娜還是將她主動伸過來的橄欖枝置之不理的根本原因。——無處不在的控製欲。這個女人聰慧狡黠,喜歡捉弄彆人並且樂此不疲,從吉安娜對她的敬而遠之來看她一貫如此。弗朗西斯了解這類人,在他還是安德森的時候沒少和他們接觸,他們通常是年少得誌的上層權貴。當厭倦了撲麵而來的讚譽和注目禮之後,如何含蓄又不著痕跡地顯擺自己是一門學問。有智慧生物的地方自然就有攀比,本能的競爭是種群進化的動力之一,那麼怎樣才算出類拔萃呢?大路上的智慧生物各有各的標準,矮人們認為能打造出堅固的鎧甲和威力強大的武器就足夠優秀;精靈們認為能彈奏出天籟之聲辨認所有植物的種類就算優秀;獸人們認為嗜血好鬥的勇士值得尊敬。而在地精看來,上述三種食不能果腹衣不能禦寒,完全沒有價值,為了它們花費畢生時間去努力簡直難以理喻。就像它們的口頭禪說的那樣,‘世界上上隻有金幣才是保值的’。他們的標準是——金幣。隻有擁有無數金幣的人才算得上優秀;鹽霜巨魔們則更直接:誰的力氣最大,誰就最優秀。所以儘管擁有幾大種族中最優秀的臂力,他們還是隻能在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首領的帶領下世世代代龜縮在無人問津的雪線之上,但是在人類王國中,優秀的標準卻沒有一個定論。可以說其他種族的標準全都能套用,又好像全都稱不上。不管武力無人能敵,還是權勢權傾天下,你總能在彆地地方受製於人,施展不開。因為人類有政治。政治才是規則,規則就是主宰。在彆的事情中加入自己的意願,以彰顯自己無處不在的影響力,就是政治能帶來的一種展示自己的方式。沒有什麼能比影響到政局走向或者能在一些大事件上打上自己的烙印更讓人神往的了。當然,弗朗西斯眼下的麻煩並非不在顯擺之列,而是惡作劇似的玩笑。愛蜜麗似乎很熱衷於給吉安娜添麻煩。 也許在她愛蜜麗看來自己所做的隻是和朋友之間的調侃一般無傷大雅的小事,用以點醒吉安娜讓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吉安娜越抿越緊的唇線告訴弗朗西斯,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讓她滿意的話,他麵前的這個女孩子積鬱數月的痛苦和彷徨將會像山洪一般爆發。這絕對會是場災難。所以弗朗西斯沒有當即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隨後才點頭承認。“是的。”“為什麼?”吉安娜緊接著問。“因為有些事,我想最好還是不要讓你知道。”弗朗西斯說著轉過身,抖落水珠,把鬥篷掛上鉤子。“我不希望你的情緒被彆人看出來,影響到計劃。“吉安娜的眼圈迅速泛紅,她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煞白。“有些事?指什麼?什麼事?““很多,吉安娜。你總是想把一切做到兩全其美,但是有時候事情隻能有一個結果。猶豫隻會讓事情變得糟糕。而我們目前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嗨,你在聽嗎?““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和我說的人。“吉安娜轉過臉,用手背摁住鼻子,不讓對方看見自己已經淚水橫流。”你不是第一個,安德森,我以為你明白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隻是不想傷害任何人,我隻是想儘力做我能做的。““我明白,可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弗朗西斯伸手過去想要攬住她的肩,她退開了,背對著他。“不,你不明白。我知道,你也覺得我傻,為了一個從來就不拿正眼看我的人冒險去迷霧森林,還妄想拿到生命之泉讓他恢複生機。結果就是被最信賴的守護騎士出賣,差點再也回不來了。我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輕易相信彆人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吉安娜的聲音開始梗咽。“卻沒想到遇見了你。”“吉安娜#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現在在想,如果當初在碼頭被射死,是不是就不會再遇見你,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為什麼你們不去憎恨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而是嘲弄我,僅僅是因為我的退讓?““吉安娜!聽我說,我對我的粗心很抱歉,可是我保證愛蜜麗和我說的你不會願意知道的。我隻是不願看見你再擔心。““你覺得你這樣做我會不擔心?我醒來,外麵下著雨,屋子很黑,你不在身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整整一天一夜,我都在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擔心你的傷勢被彆人發現,擔心我們被困死在這個房間裡。但是你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找她!就因為她什麼都要和我搶!“吉安娜轉過身,捏緊拳頭衝著弗朗西斯大聲說。”為什麼她什麼都要和我搶!“弗朗西斯一把抓住了她揮舞著的粉拳,她掙紮不脫,憤怒地瞪著他,滿臉淚痕。“你太激動了,親愛的,你至少要聽我說完吧?““我激動是因為我害怕,我害怕!放開我!如果你不愛我,不要叫我親愛的!我沒孤獨到需要施舍愛情的地步。為了尋求保護而委身於你?我沒有這麼不堪!”弗朗西斯握住了她揮擊上來的另外一隻手。“我很難過你居然那麼想,看來我有必要把一切都說出來。“他說。吉安娜雙手掙脫不得,提膝便撞。卻被弗朗西斯的雙腿夾在正中,動彈不得。“那天在給我療傷的時候,她暗示我布瑞文是梅奧的人,她在我手心寫了個叛字,但是又試圖阻止我殺他。”吉安娜想要抽出腿,掙紮了幾下,單腿立足不穩,向後倒去。身後是床,為了討好公主,侍女頗為知趣地給它墊上了隻有隆冬節才舍得用一次的極貴重的鵝絨床墊。吉安娜仰麵深陷綿軟的鵝絨床墊上對壓在身上的弗朗西斯怒目而視。“我覺得很奇怪,她知道他是誰,她一直在幫你,但是又遮遮掩掩的不想讓彆人知道。所以我想#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弗朗西斯說著,有那麼片刻的失神,因為吉安娜的掙紮而感受到的綿軟和凹凸的線條。身下的嬌軀正不安分地扭動,想要掙脫自己的束縛,但是她不知道這樣隻會更加激發男人暴虐的欲望。弗朗西斯心理上是三十多歲又飽經磨難的中年騎士,有自己的準側和信仰,不容易被事物改變想法,要是換做以前就算吉安娜在自己麵前光著身子自己也有足夠的定力做到視而不見。但是他現在可不行,現在的身體還是個沒到二十的初哥,麵對這樣的人間絕色,他無法抑製生理上本能的興奮。這多少讓他感覺到尷尬。“彆動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不對你做點什麼!”勸說無效,弗朗西斯壓低嗓子威脅道,吉安娜像是被嚇到了,安靜了片刻,之後卻是動得更加厲害了。她感受到了弗朗西斯身體的變化。“從我身上滾開!”她喘著氣,母豹一般凶狠地從牙縫裡拚出這麼一句。“我不想冒犯你,隻要你能安靜聽我說完!不要作無謂的抵抗,那隻會浪費大家的時間。聽明白我的話了嗎?“說完弗朗西斯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有點懊惱,不由語氣放軟,”好吧,不管怎樣,我放開手,然後你聽我說。同意就點頭。”看到吉安娜點了一下頭,弗朗西斯用手肘支起身體,慢慢地放開了她的雙手。隻是剛剛鬆開,吉安娜立刻揚手往他臉上扇去,又快又狠。“看吧!你還是不肯聽我說。”弗朗西斯按住了她的手。回到了剛才的姿勢。俯下的臉正對準吉安娜,發絲垂到她因為羞怒而潮紅的臉上。“你這一下可真夠狠的啊!連腰勁都使上了!你真得有這麼恨我?”“該死的混蛋!”“我承認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是我不覺得不該死。”看著吉安娜抿得發白的嘴唇,弗朗西斯忽然笑了。“其實你生氣的樣子最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好吧好吧,彆激動,我隻是有感而發。哎呀!”吉安娜趁其不備,抬頭一口咬在他左肩上,細密整齊的牙齒深深地嵌入肌肉,隻是一個瞬間,鮮血滲紅了她的嘴角。一時大意,弗朗西斯脊背弓起,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卻不敢動彈分毫,因為吉安娜開始晃動腦袋,被激怒的小獸一般撕咬對手。“我走開!我走開!鬆口!”吉安娜當然不會鬆口,反而咬得更緊了。“愛蜜麗!聖女愛蜜麗!”弗朗西斯喊出愛蜜麗的名字引起她的注意,果然不再撕咬了,他趁機騰出右手放在吉安娜的頸側。“她告訴我襲擊你的事情教廷也參與了!是教皇下的秘令!”感覺到吉安娜不再撕咬,弗朗西斯喘了口氣息,繼續說:“她想告訴你這些,但是你根本不願意聽。還記得知更鳥商隊的牧師嗎?中階神聖牧師,那個家夥認識你!因為他是教皇直轄下屬,愛蜜麗也是最近才知道。不幫你父親聖療也是教皇的命令。”吉安娜聞言安靜了一會,然後鬆開嘴,緩緩躺回去。展現在弗朗西斯麵前的嘴唇殷紅如盛開的玫瑰。“我知道這段日子不輕鬆,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你說得都是真的?”“當然。其實從一開始我們就應該想到這一點。你也曾是光明神殿的一員,什麼樣的人才擁有飛馬卷軸你比我清楚,除了教皇,誰能有這樣的大手筆?!”吉安娜一言不發,眼中色彩黯淡。“至於彆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醒來的時候,你趴在床邊睡著了,我不忍心吵醒你。我並沒有睡死,我知道這一天一夜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弗朗西斯側身和她並排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輕聲說。“你不必什麼事都這麼認真的,吉安娜。愛蜜麗的這個消息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幫助,告除了讓你的沮喪更加沉重。就算教廷不這麼做,你同樣很難從他們那邊得到援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難過。”“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不希望看到我難過?”“沒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這麼想的。”兩人又安靜了一會。聽窗外雨水的滴答聲。“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痛嗎?”“非常!““對不起#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太激動了。不過,你最好彆開這種玩笑,我剛才憎恨得想咬斷你的喉管#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知道。“弗朗西斯說。“差點給你夠著了!”“恨我嗎?我總是這麼給你添亂。““說一點也不著惱是假的。“吉安娜臉色一紅。“不過我很高興,因為這證明了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弗朗西斯的嘴角開始上揚。吉安娜的手落下來,放在他的大手中,兩人都沒轉頭。“我以為你會一輩子都不會和我提這個詞。““彆這麼不自信。“吉安娜忽然轉過臉,急切地說,“安德森!帶我走好嗎?任何地方都行,我們彆回都城了!我知道,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帶我離開。”弗朗西斯看了她一會,才說,“為什麼改注意了?”“除了母親,那裡已經沒有我留戀的東西了,我想沒有我,她依舊會活得很好,至少衣食無憂。我回去隻會給她帶來災難。而且#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不希望你冒險。”“吉安娜,我剛才說什麼來著?彆這麼不自信。“弗朗西斯握緊了她的手。“我說過,你會是女王的。”“可是我現在隻想拋下一切和你走。”“又想逃跑?”“什麼?”吉安娜疑惑道。“像當初去回音山脈找教廷那樣。逃跑,你的責任感哪去了?”“那不一樣#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不,那一樣,就像愛蜜麗說得那樣,你的優柔寡斷是一切苦難的根源。你總是想把事情做到兩全其美,但是事情隻會有一個結果。如果不想傷害彆人那就得站到被傷害的位置。““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們沒有勝算,教廷也站到了我們對麵,也許教皇的意思就是支持梅奧。““為什麼我覺得恰恰相反。“弗朗西斯說著,忽然豎起身,同時作了個禁聲的手勢。樓梯口傳來腳步聲。“你們快點,要是他在睡覺的話彆驚動他。不然我可#8226;#8226;#8226;#8226;#8226;“紅發低聲說,隨後抬頭一瞥,卻開始放開喉嚨。“哎呀!我叫你們彆亂闖的,擋也擋不住,你們不睡彆人還要睡的啊!吵到弗朗西斯公子誰擔當得起?”“喂!你沒事吧?剛才五個金幣喂狗了?”達蒙副官不滿地亮起拳頭,剛才這個紅頭發的家夥連大門都不讓人進,一亮金幣,立刻開門納客,現在又忽然翻臉,看來有必要給他一點苦頭吃,隆汗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朝樓梯口側了一下腦袋。他的不滿吞了回去,因為緊挨樓梯口的房門開了,弗朗西斯正站在門口向下望。“出亂子了?““你怎麼知道?”隆汗頓說“你們行色匆匆,肩甲扣帶扣住了披風,外麵下著雨,靴子卻很乾淨,剛從床上爬起來?還有,他手上的號角是握著,而不是纏著。”“你的眼神很銳利嘛。”隆汗頓說。“緊急軍情,左賽敦十八萬大軍已經抵達狂風峽穀,現在在南岸駐紮。讚比尼亞人和他們試探著交鋒了兩次,互有勝負。左賽敦傳消息給我們,要求履行同盟協防條例,讓我們在今晨配合他們前後夾擊,拿回鎮子。”達蒙副官說。“他們動作比我預料得要慢。““我們現在怎麼辦?現在離日出還有最多半個時辰。”達蒙副官說。“你們自己處理!”弗朗西斯一挑眉,輕描淡寫地說。“你是統領!必須有你的命令才能出兵!““我在養傷。諸般事宜隆汗頓副統領全權負責。“隆汗頓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然後說,“傷?我看你的精神比誰都好。““新傷,在肩膀上,要看一看嗎?”躲在弗朗西斯身後的吉安娜的臉紅了。“不用了,“隆汗頓腦門的青經鼓了一下,“左賽敦那邊如何回複?““山獅之魂不會連這點小事都決定不了的。““那麼獅吼軍團的交涉呢?你是不是也不參加了?“看見弗朗西斯轉身欲回,隆汗頓揚聲道。弗朗西斯停住了腳步,一手扶住門框。“什麼時候的事?““傳令官是今天中午到的人,達蒙把他們拖住了,說明天中午之前給回複。來人說自己能代表埃林元帥,暫時代理獅吼軍團在清泉平原三個師團的一切事宜,他勒令我們離開他們的防區,並且威脅一旦前線發生不可控製的動亂,他們將無差彆絞殺。““那家夥很囂張,非常地不可一世。我可受不聊他那種官老爺的脾氣,如果你不接手我擔心什麼時候控製不住情緒宰了他。“達蒙說。“埃林元帥?托馬斯,埃林?“弗朗西斯依舊沒回頭,門內的吉安娜擔憂地和他對視著。“是的,托馬斯,埃林!“隆汗頓看著他的背影說。“讓他馬上滾來見我!“門哐啷一聲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