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第四卷第五十九章強硬的姿態(二)(1 / 1)

“餓了嗎?”吉安娜輕聲問道。距離卡萊爾悻悻而去已經大半個時辰了,弗朗西斯還端坐在大廳裡,一動不動地思考全局。窗外晨光熹微,蠟燭還點著,他臉上刀削一般的線條在交錯的光線中慢慢變得柔和。“放了很久的鬆餅和還在保質期的乾酪,如果不放心他們準備的食物,那我們隻能吃這些了,戒指裡的東西很多,可惜我找不到能果腹的。但願這些合你的胃口。”吉安娜放下盛滿食物的盆子,攬起裙擺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動作優雅自然,模樣像極了溫柔賢良的女主人。弗朗西斯沒有回答,隻是抬起頭,側臉望向她。吉安娜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在他溫柔的目光裡羞紅了臉,她想起了在幾個時辰之前他壓在自己身上的緊迫感和自己決絕的那一咬,嘴裡似乎還散發著微甜的血腥味。拿著奶酪的手停在嘴邊,然後慢慢放下。另一隻手飛快地攬了一下垂掛下來的鬢發。“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她低頭說。“為什麼這麼說?“弗朗西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故作鎮定。“因為你在笑。““我每天都在微笑。““那不一樣,這次是真的在笑,我能感覺到你心底裡的愉悅,好像#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好像凍結的小溪在春天慢慢蘇醒,泉水從融解的冰窟窿中汨汨流出。““吉安娜,你應該去做一名優雅的吟遊詩人而不是蹩腳的法師。““我的曆史老師是夜歌森林三儒之一,幾年前他倒是這麼鼓勵過我,可惜他很快被我父親解雇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嗨!你彆把話題扯遠,告訴我你在笑什麼。“吉安娜醒悟過來,微嗔道。“你肯定又有了什麼壞主意。”“壞主意沒有,好消息倒是有一個,”弗朗西斯把手枕在腦後,伸了個懶腰,“要聽嗎?“吉安娜輕哼了一聲,彆過頭去。想要用著惱掩飾羞澀,但是弗朗西斯一句話就重新把她的興趣勾引上來了。“我在猜,也許獅吼軍團和上議院並不合拍。或者說梅奧不能完全支配他們。““你怎麼知道?““猜的,因為剛才那個埃林家族的後輩對我突然的武力冒犯表現得很吃驚,他完全沒有準備,而且事後也沒有更多的試探,至始至終除了想讓我依令退兵之外他對我沒有多餘的事情。沒有旁敲側擊的問題,沒有暗示或者威脅,甚至一開始還擺出盛氣淩人的態度想要給我一點下馬威,我得承認這種擺官威的手段在談判中很好使,但這也恰恰說明了他不解我的行事風格,對比一下隆汗頓和布瑞文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對我一無所知。“ “那不好嗎?””那很好,非常好,還記得我們在安德納爾惹的麻煩嗎?雖然那不是我乾的,但是毫無疑問我還是第一號嫌疑犯,在這之前我一直擔心因此受獅吼軍團的攻擊——我記得你說過埃林家的老頭子是個睚眥必報的家夥,而現在我可以肯定他們不會那麼做,因為獅吼軍團的統帥托馬斯,埃林根本不知道有那麼一回事,否則他不會安排一個對我一無所知的家夥來和我們交涉。否則就算這個家夥沒有預料到我的無理,至少也會有所提防,但事實上他沒有。他的驚訝不是假裝的。““也許隻是他不知道。““隻要托馬斯,埃林知道的,他肯定會知道。一個能代表駐紮在清泉平原半個獅吼軍團的人會遊離在核心成員之外嗎?我熟悉軍營提乾的套路,他之所以能以這個身份出現在我們麵前是因為托馬斯,埃林準備大力栽培他。若非如此勸降這種輕鬆撈軍功的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落在一個資曆不深的年輕人的頭上。”弗朗西斯說,“可是這和梅奧有什麼關係?““這不難理解,愛蜜麗告訴我她沒有把消息上報,神殿不知道護衛騎士雷蒙德的死訊。能夠把消息傳出去的隻有我們的老朋友,都城新任大公爵伯納。但是他和托馬斯,埃林不合的傳聞就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我都知道,他肯定不會親自登門吊唁自觸黴頭。隻會選擇在領主交接時和曆年賬目一同上報。所以能夠攔截住雷蒙德死訊的是上議院那幫老奸巨猾的家夥,而那幫家夥現在全部站在梅奧那一麵。明白了嗎?歸根結底是梅奧在後麵策劃這一切。他不希望托馬斯因為知道他唯一的乖兒子已經命喪黃泉而讓獅吼軍團打亂部署,直接來狂風峽穀找我的晦氣,那不合他那個”讓公主毫無爭議地死在讚比尼亞人手裡’計劃的本意。““公國八成兵力合並而成的獅吼軍團大統領,公國有史以來在兵權上無可爭議的第一元帥,托馬斯,埃林,和慧眼識材,大力提拔他的梅奧王子並不是彆人想象的那般親密無間。甚至可能不能互相信任。“弗朗西斯目光炯炯地看著吉安娜說。“吃驚嗎?你一定也想到什麼了。”“是很吃驚,不過,他們隻是彼此不是很信任,相互提攜,相互警惕,這在政治裡最正常不過了。就算他們有隙,那也是消滅我這威脅之後的事了,你分析的對我們眼下沒什麼實質上的幫助。”“當然,你說得沒錯。信任是相互的,公國隻有一個,權勢此消彼長,用人之餘有些防人之心是正常而且必要的。梅奧這麼做對自己沒有壞處,隻要達成目的,事後編造謊言哄騙托馬斯,埃林轉移他的憤怒還不是易如反掌,但是為了答謝梅奧王子殿下一路層出不窮的款待,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借這個機會幫助他,讓整個事情變得更有趣一點嗎?比如告訴托馬斯,埃林事情的真相“吉安娜略微張著嘴,驚訝地看著他。“告訴他真相?”“對!”兩人不再說話,隻是相互望著,半響,吉安娜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那裡有一塊暗紅色的汙漬,那是血,弗朗西斯丟盆子的時候牽動了傷口。吉安娜略顯笨拙的包紮沒能阻止血的滲出。她心一顫,心中的不解和臉上驚詫的表情一齊漸漸淡去,轉頭看著盆中餐,心酸卻假裝淡淡地道,“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你知道我並不適合做決策者,不再擔心我影響你的計劃了嗎?““我隻想聽聽你的意見!““我為什麼要有意見?通常情況下你用商量的語氣和我說事情的並不是在征詢我的意見,而是出於禮貌的告知,若非必要,你甚至根本不在乎我有多麼擔心多麼迫切地想要知道。”吉安娜咬住嘴唇。——我不想為難你,安德森,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我永遠隻會給你添麻煩。“可是你也說過,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你這麼說我感到很難過,吉安娜,我以為憑我們彼此之間的感情有些事情完全可以替對方決定的。“吉安娜嘴角飛快地彎起又落下。弗朗西斯追問道。”你的話讓我不安,我不明白究竟是我會錯意了?還是你覺得我們還沒有親密到那種能坦誠相見的程度?““閉嘴!“吉安娜羞怒。“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又說錯什麼了嗎?““沒有!““那你為什麼要我閉嘴?““傻瓜!“吉安娜低下頭輕聲說,假裝進食,不讓對方看見自己嘴角揚起的那抹掩飾不住的笑意。聰慧如她又何嘗不明白弗朗西斯的裝癡隻是在逗自己發笑呢,這個心上有繭的男人雖然答應陪在自己身邊,但是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她意識到從一開始就建立在奇怪的依賴關係上的戀情,想要變得正常,想要像普通情人那樣打鬨調笑,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就好像一步之隔。一切源於內心深處的鴻溝。他來自遙遠的國度,他有不為人知的過往,他有不可預知的未來。他會不會離她而去?就像那天晚上,醒來,他已經不在身邊。吉安娜這輩子都忘不了掀開毯子後那一瞬間攝住靈魂的失落。奪嫡之戰,女王的夢想,母親的殷切期盼,還有那些永遠沒有休息日的童年,漸漸地,在記憶裡漸行漸遠,仿佛是大夢初醒,吉安娜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堅持的東西其實自己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留下他。愛上他是那個瞬間?吉安娜已經想不起來了。作為唯一一個對自己身份沒有任何企圖,對自己的美貌並不癡迷的男人,她不知道除了手的溫存之外自己有什麼能讓他眷戀的東西。吉安娜每次不由自主地挽緊他的手臂,聞他身上淡淡的男人的膻味,卻總還是覺得忐忑不安,仿佛他在下一個瞬間就會離他而去。而現在,這個思維敏捷但是總是和木頭一樣的男人終於懂得情趣了,儘管他的情話聽起來更像是個冷笑話,但是,他畢竟是在逗自己了,不是嗎?不是嗎?吉安娜楊起臉,翹起的嘴角勾勒出醉人的弧度,同樣彎起的眼角卻已濕潤。愛情就像牆角慢慢綻放的薔薇,你看不見它的的蓓蕾,但是一定能看見它的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