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第四卷第六十七章泰摩那爾穀地(1 / 1)

第一縷陽光照亮因為濕透而不再迎風招展的雙獅互吼旗幟的時候,左賽敦人吹響了收兵的號角,嗚咽的號角聲隨著陽光刺破雲層在泰摩那爾穀地平緩的草原上回響。在城頭丟下數千具屍體之後,他們最後一次進攻終於還是以失敗收場。這時候距離第一次進攻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晚上。讚比尼亞士兵們手握武器,緊張地望著黑色潮水一般漸漸退去的敵軍,良久,慢慢地放下手,繼而驟然狂呼,整段城牆上歡聲雷動。赫蓮娜男爵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回身坐倒在意思上。全神貫注地指揮了一晚上的城市保衛戰,縱使聰慧過人如她,也遮掩不住畢現的疲態。“我們贏了!真是難以置信!左賽敦至少來了二十萬人,可是我們還是贏了。這一戰一定會載入史冊的!““我不想打擾你的清夢,不過我覺得作為統帥,現在你應該下去乾點什麼而不是在這裡自我陶醉。查爾斯元帥。”赫蓮娜男爵扶這額頭,瞥向滿眼血絲卻異常振奮的查爾斯男爵。她在元帥兩個字上加重了鼻音。“乾什麼?他們已經潰退了!我們贏了!”“我知道他們退了,但這不意味著我們贏了。那是兩碼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好吧,事到如今我不應該再對你貧瘠的領軍常識感到意外。聽著,你現在應該立刻派人去收拾下麵堆積如山的屍體。清理護城河,這是當務之急。雖然連日的暴雨讓天氣涼爽得像深秋,但是我們應該注意現在是仲夏,太陽已經出來了,這種潮濕悶熱的天氣裡屍體快就會腐爛發臭,看看你身後城裡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一旦發生流疫,那麼我們的下場可能比被破城還要悲慘。““我馬上派人去辦!””等等,我還沒說完。你要做的還包括修繕城門和吊橋,重新安排換防。拿著這個令牌,鑰匙是庫房的,在城西靠近子爵府的地方。裡麵有很多物資,你親自去,征調市民,準備至少三萬人的食物,要現做,新鮮的。勝利者需要適當的獎賞,哪怕隻是一餐熱氣騰騰的飽飯。我不希望浸泡了一晚上冰涼的雨水之後我的士兵們還要麵對同樣冰冷的乾糧。”“好的!還有嗎?““還有,適當地作點演講,如何對左賽敦的悍然入侵慷慨陳詞,我想這點不用我教。在煽動民眾情緒上你一定比我嫻熟得多。”查爾斯男爵略有尷尬,從赫蓮娜男爵麵前的桌子上拿起鑰匙,想說點什麼讚揚的話,想了想,卻找不到合適的詞。他不覺得麵前的這個女子會喜歡自己廉價的奉承。於是轉頭離去,在走出瞭望亭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要說什麼。“對了,昨天傍晚蘭比爾要求我把他送回不落城。我答應了,不過現在可送不出去。我不知道如何回複他,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 “你是想讓我來做壞人吧?”“不!不!當然不!我隻是覺得不能說服他留下來。左賽敦人已經控製住了整個穀地,我們根本不能從他們眼皮子低下溜出去,而且我覺得,隻要有他在,陛下派遣援兵的態度就會更加堅決一點。你知道,為了顯示自己的公正廉潔,上議院的那幫諫臣們總是喜歡對陛下的命令推三阻四的。”“不會有那種事的,給他一千人,從西門出去。”“西門?不太妥當吧?西門雖然最接近河西走廊,但是那裡一馬平川,一千人的動靜很容易引起敵軍的注意,他們隻要放出座狼,就能很輕易就能追上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難道你想用他引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查爾斯男爵想到了什麼,悚然正色。“你的話太多了!查爾斯男爵。”赫蓮娜男爵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應該想這麼多。““人總是要對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那些和你沒關係。照我說的做,無需多慮,陛下的責難我會全權擔當下來。”查爾斯男爵誠惶誠恐地低著頭,不敢多話,很快退了出去。“如果他敢責難的話。”她輕聲自語,麵紗下,清亮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疲憊。這時候十裡之隔的草灘上,左賽敦的龍翼旗高高地揚起。與漸行漸近的錨徽旗幟遙相呼應。斯達林,洛夫麵無表情地看著來人,就算是在自己的營帳附近,他還戴著冰冷的黑鐵頭盔。“斯達林,洛夫?““注意你的用詞,先生。“斯達林身邊的侍衛沉聲說。“這麼說,他就是嘍?好極了。”“你們遲到了!”斯達林,洛夫說,語調乾澀無趣,就像不夠鋒利的鋸條在鋸腐朽的老樹根的那種令人牙根發酸的咯吱聲。“消息是昨天早晨發給你們的,但是你們隔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反應過來。““按照約定,如果你們在淩晨之前趕到的話,我們現在已經在城裡了,為了攻陷它,我們不但比預計的要多付出四千人的代價!“一名幕僚模樣的軍官說。“而且還失敗了!”“我需要解釋。”斯達林,洛夫說著,抿緊嘴唇。冷淡地看著對方。身後的侍衛們挺直了背,目露凶光。“不要把失敗推到盟友的身上來,斯達林元帥,我承認我們賽比奧在行軍上有些延誤,那是因為我們內部有一些不同的聲音,有人認為現在還不是和讚比尼亞起正麵衝突的時候,說服他們花費了一點時間。我不認為這點延誤足夠影響全局,不過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和決心,我決定親自帶領獅吼軍團的精銳參與這場盛宴。”“你是誰?“斯達林的幕僚問。“托馬斯,埃林。賽比奧四大公爵之一,也是獅吼軍團的元帥。“埃林身後的衛兵大聲說。斯達林,洛夫迅速和幕僚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把目光重新落在埃林元帥的臉上。“很好!”斯達林,洛夫說。“請入帳內敘話!”幕僚做了一個歡迎的動作,斯達林轉身徑自往後走。埃林的臉上了露出矜持的微笑。他的目光有些玩味,在自己出發之前,弗朗西斯已經告訴他左賽敦的瘋狂的原因是他們大公和龍騎士被讚比尼亞伏擊身亡。國仇家恨累積起來的憤怒讓左賽敦人不顧一切。——不用太合作,他們比我們心急多了。弗朗西斯的話語似乎還在耳邊。說這些的時候,這個高而瘦的年輕人始終帶著溫婉的笑容,但是埃林能從他輕描淡寫的話語間感覺到極濃的血腥味。有那麼一刻兩刻的恍惚,埃林從心底裡慶幸自己是他的盟友而不是敵人。現在見到斯達林,洛夫,這種感覺更深了。“沒錯,他可心急多了!”看著走在前麵連眼神陰鬱而凶險的斯達林,洛夫,埃林元帥對自己說。他本不是非常關注西線的戰事,但是既然親自參與進來了,就要做到萬無一失。斥候早就把戰況如數發回,他清楚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攻城會有多大的傷亡。這也是他故意將對方關於讓己方入夜後偷襲河西走廊要道,兩邊一起鉗製讚比尼亞軍隊的請求置之不理的原因。左賽敦的情報飛快地在他腦海中走了一遍。凱文大公膝下隻有一女和兩名幼子。作為前任大公的弟弟。按照左賽敦的繼承權來說,斯達林,洛夫才是現任大公。但是他並沒有如此宣稱。不管是出於報仇還是證明自己或者彆的什麼,斯達林,洛夫必須在這次征伐做點什麼。龍騎士隕落的消息至今沒有放出來就是理由之一。弗朗西斯一直認為左賽敦對龍騎士的事情的秘而不宣是害怕失去武力威懾而受到其他勢力的趁虛而入,其實並非如此。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隱秘力量,一名龍騎士並不足以令一些國家,諸如讚比尼亞,賽比奧,還有黃金海岸商業聯盟真正感到畏懼。他們的土地更加遼闊,物產更豐富,文化也一樣悠遠,能人異士層出不窮。更彆提彙聚大陸人類精英的奧蘭納學院了。世間強者深諳隱世帶來的好處。國與國之間的糾葛其實也遠不是這些人可以涉足的。所以在聲名上讓龍騎士處於一枝獨秀的狀態。左賽敦是人類王國中最靠西的,再過去就是一望無垠的奧蘭納大陸最大的草原,那裡居住著獸人。也就是人類口中的野蠻的蠻皮怪。它們每隔半個世紀發動一次的入侵是人類最大的噩夢,參加過當時那場戰爭的老戰士現在想起巨大的比蒙和用巨獸的大腿骨做武器的食人妖還會不寒而栗,它們在榮耀崗哨堅固的天然山岩城牆上留下的創傷至今還宛然如新。左賽敦的特殊位置決定了他們的強者需要展露實力而不僅僅是作為一個可能的威懾而存在,這才是龍騎士廣為人知的真正原因。而如今,差不多快五十年了吧?埃林的心忽然提了一下。然後又緩慢地放了回去。榮耀崗哨的軍報三天一次,一切如常,按照獸族來襲時鋪天蓋地的陣勢,短期內是不會發生異常的。想必左賽敦人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他們才急著進攻,以求速戰速決?想到這裡,埃林耳邊又響起了弗朗西斯的話。——左賽敦肯定有底牌,雖然我不知道會是什麼,但是肯定足夠出人意料。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抉擇,你最好親自領軍。“你說得沒錯,他們確實有底牌。”埃林的眼神緩緩地從帳篷邊整齊羅列著的巨大鐵籠上一一掃過,裡麵的巨獸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紛紛轉過頭,側過臉像狼一般斜眼盯著他,暗紅色的舌頭在利齒見晃蕩著,狺狺不止,下顎和鼻翼兩側的毛上全是已經凝結的褐色血塊。“而且非常地出人意料!”埃林和自己說。“怎麼?埃林元帥對我們的小狗感興趣?”斯達林站在帳口,轉過身來,望著麵露驚色的埃林。他的話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攻擊性。埃林沒有回答,他敢肯定對方是故意讓這麼安排的,希望自己出醜還是展示實力?他湊近了一步,觀察最近的一頭明顯比其他強壯一圈的巨獸。“小心點,彆靠近籠子,也彆看著它們的眼睛。我的孩子們親近陌生人的方式不是那麼和藹。如果它對你有興趣,它會用爪子把你的腦袋拍到胸膛裡。然後再把它挖出來。“一點新意都沒有的恐嚇。埃林撇撇嘴,轉過身,身後的巨狼抖擻身上的毛發,低聲咆哮。他身邊的幾位侍衛驚慌了一下,周圍傳來嘲笑聲。等埃林轉眼望的時候,卻已消失不聞。“進來吧,我原諒你們的延誤,現在讓我們重新製定一下進攻計劃!“斯達林,洛夫很滿意對方的失態,眼角的輕蔑一閃而沒,他掀開了帳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至此,他才顯示出一點盟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