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回答毫無遲疑。“還有知更鳥商團!”“也算得上是!”“還有那張卷軸!向吉安娜示好的禮物?”“我們可以把這件事看成一個殊路同歸的巧合。那本來就是屬於她的東西。怎麼?看上去這個答案似乎給你帶來了困惑?”弗朗西斯望了一眼抿緊嘴唇的吉安娜,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重新麵對老人。“恰好相反!”“安德森!我可以解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你必須解釋,不過不是現在!站哪兒彆動,我不希望在弄清楚更重要的事情之前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既然如此,那麼現在可以把你的玩具從我脖子上移開了嗎?“輪椅上的老人說。“雖然你的手還很穩,不過我可不希望脖子被蹭壞,你的心跳可是越來越快了!”“最後一個問題。”弗朗西斯沒有理會他的請求,盯著穿月白色長袍的老人說,“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你認為我們會處置你?”穿月白色長袍的老人依舊保持著笑意,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果不是的話,那麼你認為什麼理由讓我做這個?“弗朗西斯抬高了一下拿劍的手臂,鋥亮的劍身反射蠟燭的光,一亮又暗。“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是個不受威脅的人,如果你們想用我父親來點醒我必須有所顧慮的話,很抱歉,那不管用!”“看來確實不管用!“老人看著地上陷入昏迷的卡特公爵歎息道。在他身後,羅蘭公爵搖著頭,用微微顫抖的手指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再遠一點則是依舊坐著的梅奧,隻是這會兒不再保持那份漠然的神態,轉過頭看著弗朗西斯,後者從他的彎起的嘴角中看出一絲嘲弄來。“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激烈,這算是弄巧成拙嗎?”老人說。“聽著!不管你打的是什麼注意!先注意我的態度永遠是隻為自己工作,不會給任何大人物賣命。“弗朗西斯的目光在這幾個人的臉上遊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理解,我也年輕過,每每發現命運的不公或者政治的肮臟之處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一些憤世嫉俗的念頭。恨不得把這些汙穢徹底蕩滌,或者遠遠地離開。不過弗朗西斯子爵,我們真得拋得開嗎?吉安娜剛才叫你什麼?”弗朗西斯沒有回答。輪椅上的老人懶散地說:“安德森!““對!安德森?這是個好名字,讀起來朗朗上口,令人頓生好感,隻是容易記住的,往往也容易被遺忘。城外的碼頭每天都有開往黃金海岸的貨船,你可以忘記吉安娜,龍騎士,卡特家族和狂風峽穀,用你的新名字像任何一個對新生活充滿向往的淘金者一樣從搖晃的船艙開始顛沛流離的下半生。或者,依靠自己的本事去諾比利爾荒地占山為王,過那種除了提防帝國軍團圍剿之外呼嘯山林的日子。在某些孤獨無助的雨夜也許你會想起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事情,但我保證大多數時候,你不會有時間去回憶。你覺得那樣子的生活怎麼樣?” “不賴!““是啊!可是你真的認為這是你心裡想要的?不要騙自己了,弗朗西斯!不要騙自己!一個男人可以沒有理想,但是不能沒有野心。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心裡的魔鬼!我能感覺到它!它在那裡咆哮!你是個必定有所作為的人,你不會甘於寂寞,但是隻要離開這裡#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但是隻要我拒絕了你的好意,就馬上會有很多人來要我的腦袋去換左賽敦人的高額酬金。““我見過太多逃不掉自己命運的人,你也不會例外!““我不關心這個問題,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談命運。讓我們開誠布公吧,“弗朗西斯說,“也許之前我還不會這麼悲觀,不過你們煞費苦心的謀劃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位置。放在我麵前的看起來是兩個選擇,加入你們或者說不。但是事實上結局卻隻有一個。你們不會願意看見自己費勁心思培養起來的皇儲傾心於一個麻瓜二世祖的,特彆是這個二世祖看起來對她還有不小的影響力的時候。我不認為你們會覺得我有點價值就另眼相看,聰明人往往死得最早,所以儘管我看起來還有點用,最終的結局也隻能是消失。讓人消失有很多種辦法,不過,我想不管從什麼角度來思考,你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直接的那種。對嗎?““很遺憾你這麼想。““我不得不這麼想,為了避免吉安娜的人格被軟化,為了繼續在暗地裡對抗眾生之門,你們可以不擇手段地做很多事。比如借領主起義清剿潛在的威脅,比如用任由羅蘭公爵和梅奧的專政。又比如,聯手讚比尼亞,絞殺左賽敦的主力,讓‘他們‘在接下來要發生的獸人入侵中疲於奔命。相比起那些,乾掉我顯的那麼微不足道。那是什麼?哦!盔甲磕碰的聲音,下麵來人了!很多人!”伯納公爵側耳傾聽,然後臉色微變,身影很快消失在旋梯口。“啊哈!是騎士團的騎士們。他們終於察覺到異樣了!這麼久的時間,想必黑手也已經布置好足夠對付我的東西了吧?我知道你在笑什麼,神殿教宗直屬的守護騎士團加上‘黑手’,沒人能夠從他們的包圍圈中活著出去,不過請放心,我不會給他們機會的!“吉安娜忽然倒退兩步,與她並肩而立的愛密麗察覺到她的異動,下意識地伸手,想要阻攔,但是她很快就停下了動作,因為前者手腕一翻,黑劍在自己天鵝一般欣長白皙的脖子上淺淺地勒出一條痕跡。“光明神在上,我發誓我一點也不喜歡苦情戲#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愛密麗低聲抱怨道。她微抬著手,儘量讓自己沒有多餘的動作引起對方的注意,然後慢慢地讓開幾步,把吉安娜的身形完全展露在眾人的視線內。梅奧猛地站了起來,羅蘭公爵的酒杯落在地麵上,摔得粉碎。吉安娜看著穿月白色老人語氣堅定地說:“讓我們走!““吉安娜,你又讓我失望了!“輪椅上的老人淡淡地說。“放下劍!”穿月白色長袍的老人麵容有點扭曲地說,語調接近咆哮。弗朗西斯眉頭一皺,然後慢慢展開。一絲苦笑泛起在嘴角。“你沒必要這樣。”“我說過,我不能和你那樣迅速地分析,但我能迅速地做出選擇,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安德森!”“你不是累贅,放下劍吧。這是我的事。彆做傻事,放下劍,你還是賽比奧獨一無二的公主,跟我在一起,你什麼也不是。““我不該把你卷進來的!對不起#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吉安娜開始有些梗咽。樓下的喧嘩和爭執漸漸大聲,然後又戛然而止。緊接著,樓梯口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馬靴在木質旋梯上踩出節奏緊湊的鼓點。”不用覺得抱歉,唯一覺得遺憾的是,我說過你會取代你弟弟的位置成為女王,現在預言實現了,隻可惜我猜對了結果,卻沒猜對過程。”“你也說過你是我的騎士,騎士會永遠守護公主的!”“是啊!騎士守護公主,但是公主終究是要嫁給王子的!很抱歉吉安娜!我隻能送你到這裡了!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你說什麼#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放下劍!然後走開!就這麼簡單!““不!不能這樣!““彆這麼說,你會後悔的!“幾名重鎧騎士舉著劍出現在露台上。身後的黑影裡是更多的士兵。遠處的圍牆和屋頂上出現了很多弓箭手,不少人的箭頭冒出了逐漸旺盛的火苗。黑龍軍也已經進了院子,劍盾手把露台所在的整棟房子圍得水泄不通。“說完了嗎?”輪椅上的老人忽然問道。“是的,“弗朗西斯把手中的劍晃了一下,騎士們盯著他,沒有貿然行動。反而退開了好幾步,圍成一個鬆散的包圍圈,梅奧王子和羅蘭公爵被人架到了人群之後,愛密麗舉起了自己的權杖。”現在請陛下您和大家道彆,順便送我一程。”弗朗西斯避開吉安娜的眼神,淡淡地說。“正有此意!”話音剛落,弗朗西斯覺得眼前一亮,然後手臂就失去了知覺。輪椅上的老人捉住劍刃,往旁邊移開,動作緩慢,但是弗朗西斯偏偏生不出半點抗拒的力氣來,他看著對方摘下自己的劍,丟到一邊,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轉向自己。瘦如骷髏的臉上眼窩深陷,一雙混濁的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的綠眼睛對準了自己的瞳孔。弗朗西斯的眼角餘光瞥見吉安娜在大聲呼喊著什麼,但是自己什麼也聽不見。愛蜜麗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牢牢地製住了她作勢要飛撲過來的身體。吉安娜的脖子上有一線血痕,黑劍無力地斜插在地板上。弗朗西斯費力而又徒勞地張開嘴,像是一條在乾涸了一整個夏天的河床上等雨的魚。充血的耳膜響起了越來越快的心跳聲,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在出手前,吉安娜的那句驚呼:‘安德森,不要!’來。他一直覺得這句驚呼有些突兀,若有所指。而現在,他找到了下半句:不要碰他!該死的!靜默禱言!這個病怏怏的老家夥不是老國王!而是教宗!難怪他們一點也不驚慌!難怪愛密麗會歎氣!弗朗西斯帶著遮掩不住的震驚和懊惱,緩緩向後倒去,天旋地轉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從烏雲背後露出半張小臉的慘白的月,還有月亮中如同剪影一般漸漸放大的人影。那個人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像俯衝的禿鷲一般從鐘樓上跳下來。感覺到教宗放開自己手腕的下一個瞬間,他的後腦勺重重地碰到了堅硬的石板,然後眼前一暗,徹底喪失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