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迦一瞥[1](1 / 1)

拉蒂在長子三歲時回到艾伯維奇。因為老譚沛思先生去得突然,所以來思力回到了高關莊居住。他現在非常繁忙,經常要去德國和英格蘭南部處理生意上的事務。不過回到家裡還是對妻子和兩個孩子體貼備至。他現在已經對社交頗為熱衷,哪怕生意很忙,卻還是參加了鎮議會,在保守黨協會裡也是要員之一。他喜歡參加公共聚餐,與彆人往來敬酒;也喜歡在高關莊接待政界人士;喜歡出席政治集會;同樣,也喜歡在形形色色的論壇上發表演說。他的名字現在時常見諸報端。身為煤礦老板,他在談及勞工的雇傭、礦山開采權、土地所有權等問題時儼然一派權威架勢。回到家的來思力是個非常溫和的人。他尊敬妻子,也會陪著孩子玩耍,會盛氣淩人地管製下人。仆人們卻因此很喜歡他——他們不喜歡拉蒂。雖然他嗓門很大,但對瑣事並不上心;而拉蒂則不同,固然輕聲細語,卻吹毛求疵。來思力雖然會大聲責罵甚至恫嚇下人們,可他們看到他都會不由地微笑;而拉蒂隻是發號施令,即便叱責也從不嚴厲,可他們一旦離了她的眼就會暗地咒罵。拉蒂作為妻子無可挑剔,所以隻要有時間來思力就對她如珠似寶;可要是忙得無暇分身,也就很自然地將她拋諸腦後了。拉蒂是個很矛盾的人。她偶爾會寫信給我,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說她的人生一無所有,全然是一片荒蕪。“我希望明年春天能再生一個孩子,”她會這麼寫道:“也就這事可以讓日子不那麼麻木了。我看著充滿了**、活力,可每天這些瑣事把我的精力一點點地熬乾了……”我回信給她,勸她找點什麼可以投注精力的事做做,她卻會在回信中表現得無動於衷。而之後又會寫道:你指責我自我矛盾。行啊,這很自然。你瞧,那是我寫信時的情緒使然,過一陣子就沒事了。通常管它外麵風和日麗還是電閃雷鳴,我是不為所動的。可有時不知怎麼的我會變得不像自己——眼下我就有點不正常,就像我跟來思力說的,非常、非常憂鬱。跟很多女人一樣,拉蒂似乎大部分時間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不常出門,多半待在溫暖舒適的室內。可偶爾,她會聽出外麵的風聲似乎攜帶著勃勃生氣,於是無法按捺住自己,隻想衝進外麵的疾風驟雨裡去。然而跑到門邊上往外張望之後,看到那狂野的肆虐,女性天生的謹慎又叫她無法決然地邁過門檻。話分兩頭。喬治那邊,馬匹生意很是紅火。一大早,艾伯維奇的大街上都能看到一隊精神的夏爾馬;它們頭戴籠頭,尾巴也紮著,由喬治的人或是湯姆·梅休領著在安靜的街頭威風凜凜地踱著步子。如果是天朗氣清的日子,喬治也會騎馬,身邊還跟著兩匹撒歡的小馬駒。 自從上次在倫敦見過一麵之後我去了法國。五年之後回國才聽說喬治在冬青館安頓下來了。他帶著全家租住在梅休家的房子裡,留下奧斯瓦德管理公羊酒館。某天下午我去了這棟大房子看喬治,不過他出去了。看到他的一大家子我狠狠吃了一驚:雙胞胎已經是六歲的大孩子了;他們還有了兩個弟弟;而梅格懷裡正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嬰。這孩子明顯是全家的心頭肉。梅格現在比以前粗壯多了,她對小家夥簡直是無有不應。“喬治還好嗎?”我問她。“哦,他好得很。”她回答:“手頭總是有一堆事,幾乎就沒個閒下來的時候,要不就是忙他的社會主義,或是彆的什麼。”這倒是真的。上次去倫敦之後,他就開始無比熱衷保護那些被**的人的權益。我在晨間起居室牆上看到一幅沃茨[2]的《瑪門》[3],靠牆的桌上還放著布拉奇福德[4]、馬斯特曼[5]、和奇奧紮·瑪尼[6]的作品。本地區的社會主義者每隔一周的周四晚上會聚在這裡討論改革。梅格對這些“熱心人”一點好感也沒有。“他們跟我不是一路人。”她道:“一個個神神道道的,隻會誇誇其談。他們總覺得除了他們自己彆人都是弱智。不過,他們倒有一點好——他們不喝酒,真是謝天謝地。”“怎麼,”我問:“你碰上什麼麻煩了?”她聲音放低了,顯得頗為神秘,讓幾個男孩子的注意力不由地被吸引過來。“要不是你就跟我的親兄弟似的,這事我壓根兒不會提。”她道:“可他確實開始喝得有點沒數了。你也知道他總喝烈酒,一般就是白蘭地——喝了酒對他們影響可大。你根本想不到他喝醉了之後是什麼德行。有時候他會不停地嘮叨,有時候是看見什麼都大笑,有時候就隻是沒個好聲氣。然後啊——”她的話音預示著接下來的內容更加不堪,“他回到家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她邊回想,神情變得愈加嚴肅。“你根本無法想象那是什麼樣子,西利爾,”她道:“就像撒旦進了家門,或是一頭老虎惡狠狠地瞪著你。我心裡明白,沒人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受的是什麼罪……”孩子們站在一邊聽著,眼睛驚恐地圓睜,嘴唇都發白了。“那,他現在好些了?”我問。“哦,好些了——自從歌蒂生下來,”她疼愛地看著懷裡的小寶寶,“他現在好多了。你知道他一直想要個女兒,所以特彆疼她——是不是,寶貝?你是不是爸爸的小心肝?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哦?”小寶寶馬上靦腆地貼到媽媽的脖頸處。梅格寵愛地吻吻她,小寶貝也將小臉蛋貼在媽媽臉上。這母女倆都靜靜地看著我——媽媽是黑眼睛,小女兒的眼睛是淡褐色的。她們倆看著特彆寧靜,仿佛隻要有彼此就心滿意足了。這種契合感把我排除在外,令我感到孤獨無力。一個女人,隻要懷裡抱著自己的孩子,就會化身為銅牆鐵壁,而且對著外來的威脅也會變得無堅不摧。我告訴梅格我會再來看看喬治。之後第三天的晚上,我讓拉蒂借我一架雙輪馬車我好去冬青館。來思力這會兒又因為政治方麵的事務出門在外,拉蒂在屋裡待得很不耐煩,於是提議跟我一起去。她之前已經去冬青館看望過梅格兩次了。我們六點鐘就出發了。晚上天很黑,路上泥濘得厲害。拉蒂想順道去艾伯維奇村裡瞧瞧,就從西爾斯比繞了遠路。等馬車駛進冬青館的大門都快七點了。女傭告訴我,梅格在樓上的兒童房裡,喬治在餐廳哄小寶寶睡覺。“好了,”我道:“我們直接去找他,不用稟報了。”站在陰暗的方形大廳裡,我們倆都聽到搖椅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緩慢又沉重,和著《亨利·馬丁》的節奏——這是我們斯特利磨坊的一首民謠。男人的吟唱口音很重,其間還夾雜著小嬰兒又長又輕的哼哼聲,那是她在以嬰兒奇特的方式在跟著爸爸唱歌,就好像爸爸唱著搖籃曲,她在一旁充當伴唱似的。喬治的聲音漸漸變大,不知為什麼我們倆都不由自主地被逗樂了。小寶寶的聲音也越來越響,直到她終於忍不住咯咯發出清脆的笑聲。喬治越唱越響,小嬰兒也越叫越大聲,搖椅還在以悠長、沉重的節奏搖晃著。突然,喬治迸發出一陣大笑,搖椅停了下來,他對著孩子道:“這就不乖了!哦,淘氣的小丫頭,上床去吧,好嗎,咱們馬上睡覺覺去。”聲音裡依然帶著笑。小姑娘還在咯咯地笑著,聲音細細的,帶著毫不掩飾的狡黠。“媽媽,快來!”喬治道:“快帶小丫頭睡覺覺去哦!”小寶寶又被逗笑了,不過聲音裡暗含著一絲懇求。我們打開門走進去。喬治抬起頭發現是我們,很是吃驚。他坐在壁爐邊一把高高的搖椅上,沒穿外套,隻穿了件白襯衫。小寶寶穿著高腰緊身的小睡袍,站在他腿上,大大的眼睛瞪著我們,蓬鬆的褐色頭發擦過她的額頭,附在她耳朵上就像一層紅褐色的煙霧一般閃閃發光。很快,她摟住爸爸的脖子,把小臉藏在他下巴底下,小腳丫還踩著爸爸的腿,長長的睡袍也垂落在他腿上。喬治微笑著對我們道:“瞧,我正忙著呢!”說著,他轉回頭去看藏在他下巴那裡褐色的小腦袋,把麵前閃亮的軟軟頭發吹開,嘴唇和胡子在那細小白皙的脖子上蹭蹭,看著非常溫馨。小寶寶聳起肩膀,縮了縮脖子,在他脖頸處噗噗的悶笑,但是就是不抬頭也不鬆開小胳膊。“她這是害羞呢,”他道:“抬起頭,小丫頭片子,見見這兩位女士和先生。她就是屬夜貓子的,死活不肯睡覺。你說是不是,你這隻褐色的小夜貓子?”他說著話又用自己的胡子去紮小姑娘,孩子馬上發出淘氣歡快的笑聲。屋裡非常暖和,一堆紅彤彤的火在壁爐裡燃著。屋子正中有隻沉重的青銅燭台,黑乎乎陰沉沉的,隻照亮了一半的空間。整間屋子跟梅休家的房子一樣陰森,家具少得可憐。喬治看著很是高大英俊,光滑的黑色絲質馬甲緊緊包裹著上身,肩膀處結實的肌肉把白色亞麻袖子撐得滿滿的。突然,小寶寶抬起腦袋盯著我們,把奶嘴塞進嘴裡——奶嘴是用針彆在睡袍的前襟上的。她的小胳膊肥嘟嘟的,有點褪色的粉色睡袍袖口顯得有點緊。她一邊唆著奶嘴,一隻胳膊還摟著父親的脖子,一邊用淺褐色的眸子嚴肅地看著我們。接著,她把一隻胖乎乎的小拳頭伸到亂蓬蓬的一頭卷發裡,白皙的手指在耳朵邊上一彎一彎的,好似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她困得很了。”拉蒂道。“那好,”喬治把孩子抱著貼到自己胸口,讓她睡覺,“咱們上床嘍!”可這小淘氣馬上開始尖叫著抗議。她繃著小身子,掙出了喬治的懷抱,站在喬治腿上,嚴肅地瞅著我們,突然使勁吮吸奶嘴,奶嘴在她嘴巴裡一抖一抖的,那細小的手指頭還在擰爸爸的耳朵。喬治往旁邊一躲。“她指甲可夠尖的。”喬治笑道。他開始跟我們倆交換一些彼此的近況,畢竟我們很久沒見了。小寶寶把腦袋擱在他肩頭,因為困意眼睛像貓頭鷹一樣一會兒睜一會兒閉的,可還是堅持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慢慢地,她的眼皮扇動兩下,合上了,身子軟軟地癱在喬治懷裡。“她睡著了。”拉蒂悄聲道。可下一刻,那雙黑眼睛就又睜開了。我們麵麵相覷,繼續壓低了嗓子交談。隔了一會兒,小家夥終於睡熟了。不久,梅格下樓了。看到我們,她頗為驚訝,聲音壓得低低地招呼我們一聲,轉向她丈夫悄聲問:“她睡了嗎?”邊說邊俯下身驚奇地看著熟睡的孩子,“天哪,多可愛啊,不是嗎!”她從喬治懷裡接過小寶寶軟綿綿的身子,嘴唇貼在她額頭上,喃喃地安撫著孩子。梅格把孩子抱上床這段時間我們三個就站在那裡講話。喬治現在的口氣裡多了自信和威嚴。首先,他目前事業有成,住著一棟大房子,手下還有三個幫手;其次,他現在已經不再用社會地位或表麵的光鮮這些傳統的標準看人;在他看來,很多很多事物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純然是浪費時間。普通有錢人的生活被他斥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幾乎可以稱得上愚蠢。他情緒激動地說很多人的生活都陷入了絕望的困頓,這全都是因為一小撮有錢人。他是毫不避諱地話指拉蒂。“誠然如此。”拉蒂道:“我拜讀過威爾斯先生和蕭伯納先生的大作,甚至尼爾·裡昂[7]和那個荷蘭人——叫什麼名字來著,奎裡多[8]?他們倆的作品我也讀過。可我能怎麼辦呢?我覺得富人活得並不比窮人舒坦,兩者相差無幾。我能做什麼?這是生命和整個人類發展的問題。社會和其法規又不是靠一代一代的皇帝強製我們接受的規範;我們到目前為止也隻能以這種方式共存罷了。”“呸!”喬治道:“這不過是懦夫的借口,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窩囊廢的想法。”“我們不可能用一代人的時間就讓大家都停止消費,也不可能完全消除貧困哪。”“但我們能采取積極的措施。”他輕蔑地回答。“我們的確可以全都鑽到療養院裡去,為了避開死亡活得又悲摧又可憐,”拉蒂道:“可生活中有那麼多美好的存在,誰樂意那麼活著!”“這麼活著才更悲摧。”喬治道。可不管怎麼說,拉蒂的話還是讓他動搖了。她對他的想法仍然具有驚人的影響力。他那些激動、熱血,甚至粗暴的言論,說白了,也不過是擔心她威脅到他人生的興趣所致。而拉蒂倒是因為他粗魯的態度和輕蔑的口吻產生了興趣。而且,她也不打算就這麼放任他。她有種衝動想要枉顧自己的意誌去乾涉他的生活。於是,她邀請喬治到高關莊與他們共進晚餐。他現在禮儀方麵已經很過得去了,畢竟因為生意往來,他在私人宴會上或是宴會結束之後的談話過程中總得跟其他紳士共處,多少也學會了入鄉隨俗。拉蒂給我寫信時偶爾會提到喬治:喬治·塞克斯頓昨天到這裡用晚餐。他和來思力就工業的國有化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喬治占了明顯的上風——這讓他內心深處很是得意。這一點非常有趣。當然,我隻能居中調和——自然也要為我先生撐撐麵子。眼看著喬治就要揮出致命的一劍,來思力就要不甘地血濺當場。在這危急時刻,我挺身而出,刺了勝利者兩句,問了他幾個隻有內部人才曉得答案的問題,照著他的心臟那裡來了一下;來思力這下死而複生了,我告訴他他的血是為了真理而流的,非常光彩。然後,就沒事了!接著,我第一千次地壓製住了來思力的保守主義的炮轟,又再一次跟喬治陳明利害——跟他說理說不通,他越聽越火大;我竭力說明生活有多種不同的麵貌——有的絕妙、有的悲哀、有的美好,可能是我措辭過於晦澀,他根本無法理解,或者因為那些社會主義的觀點,寧可認為所謂的不同麵貌無非是惡意的鬼臉。我是沒轍了!我覺得自己有點像是馬基雅維利[9],可我說的並沒有錯……之後,她又寫道:周日早上,我們恰好坐車從德比郡回來。在山頂上我們必須從一大堆人群裡慢慢擠過去。我抬起頭,結果居然看到我們的朋友喬治。他正在滔滔不絕地說起國家應該給母親捐款。我讓來思力把車停下,聽了一會兒。集市上擠滿了人。喬治看到了我們,變得更加情緒激昂。來思力也激動起來,哪怕我使出全身力氣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擺,他還是跳起來開始質問喬治。我必須說下麵發生的事非常丟人,來思力簡直出儘了洋相。周圍的人都麵帶嘲笑,竊竊私語。我估計來思力在他們之中不太受歡迎,他支持使用機器,可是機器卻能夠取代他們工作。所以,我們的朋友喬治大聲給出回答、闡述觀點時,那些人都在為喬治歡呼。他用手指著我們,揮舞著自己的手,大聲咆哮,嚇得我都縮在座位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一看到我就變得異常激動。那個早上喬治可謂大獲全勝,可是幾天以後我又見到了他,那時他卻顯得非常不自在,很不自信……差不多一年以後我才從拉蒂那裡聽說了此事的後續:我最近的經曆可有趣了。我到冬青館去了兩三次,參加社會主義集會。來思力對此一無所知。那裡的人都特彆有意思。當然,我本人是很同情社會主義者的,可是我也不能讓自己的眼光局限到隻能看到一件事。生活就像是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人,他年輕、精力充沛,可同時也毛發旺盛,看著野性十足,雙手又硬又臟,汙漬洗都洗不掉。我知道他這雙手很難看,我也知道他的嘴巴形狀並不堅毅,我還知道他的四肢遍布體毛,看著特彆野蠻——可他的眼睛卻非常深邃、美麗。我跟喬治這麼說。這些人太熱忱了,看著他們我覺得悲傷。可同時,他們也都誇誇其談,想法特彆多,人卻剛愎自用,還很短視,所以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們可笑。喬治也這麼看。我肯定我們倆都曾經大肆取笑過一個女孩一頭板直的頭發、目光呆滯;這個女孩曾經因為參與婦女運動坐過牢,很是受了一番罪;現在,每當我看到自己佩戴的“婦女聯盟”的徽章,都會感到無地自容。你很清楚,西利爾,我從本質上來講,除了自己對其他事物並不太上心。一切都很無聊,隻有我是真實的,我和孩子們……喬治後來漸漸地退出了社會主義運動。他覺得厭煩了,從這些活動中再也找不到任何**。起初他嘲笑這個團體裡的朋友;之後,每每談到哈德遜他都滿口厭惡。哈德遜能言善道,為人幽默,是社會主義運動在艾伯維奇的一個小頭目,喬治討厭這個人的鬼鬼祟祟和嘩眾取寵,後來乾脆連帶著討厭起了整個運動。最終,冬青館的聚會終止了,喬治跟以往的那些朋友都斷了往來。他開始做土地投機生意。有家襪廠搬到了艾伯維奇,刺激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喬治剛巧買了一塊地,就在村子大馬路的儘頭。他得到那塊地時,因為一邊是各家各戶的花園,大家還不約而同地向外擴張,所以那塊地幾乎可以算得上作廢了。可喬治得了之後,把地分成了小塊,開辟成了沿街的一排商鋪。後來喬治把地賣掉,狠狠賺了一筆。總的來說,喬治現在已經非常富有了。我聽梅格說他如今生意興隆,人也“不再喝酒”,可他人總不著家,她幾乎都見不到他。要早知道日子好過了他就得一天到晚不回家,她還寧可錢少一點。喬治倒是抱怨她頭發長見識短,跟他簡直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客人來過一次就不願意再上門了。”他道:“因為梅格總是待慢客人。我有天晚上請艾佛利府的吉姆·柯提斯和他妻子做客。整個晚上誰都沒過好。梅格幾乎什麼都說不出來,除了‘是’‘不是’,就隻會‘嗯嗯’!他們倆再也沒來過。”梅格自己是這麼說的:“哎喲,我最受不了這些高傲的家夥了。他們讓我渾身不自在。隻要他們一開始裝腔作勢,我就完蛋了——整個人跟啞子差不多……”所以說,他們倆的本性彼此矛盾。喬治費儘心力想在艾伯維奇站穩腳跟,因為他好像在任何社會階層都找不到歸屬感似的。而梅格呢,她喜歡跟小店老板和酒館老板的妻子來往,她們跟她才是一類人。喬治認為女人無一例外的嘴碎、粗俗、見識淺薄——當然其中不無緣故。而梅格卻依然故我。她願意去那些她認為合適的人家做客,也會趁著喬治不在家請人到自己家做客。喬治結識了一個又一個當地名人:弗朗西斯醫生、卡特裡奇先生——他是個獸醫、釀酒廠老板的兒子托比·赫斯沃爾,還有柯提斯一家——居住在艾佛利府很有聲望的農場主。可是結果都不怎麼好。畢竟喬治本質上是個居家型男人,他更喜歡在自己的屋裡安全地獨處,那樣他才會感到自在。因為梅格從來不陪他出門,每次想在冬青館招待客人結果卻總讓他困窘難當,於是他開始放棄試著去找到自身歸屬,就在冬青館過著遺世獨立的生活。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拉蒂和喬治之間的友誼卻保持了下來。來思力有時候會很嫉妒,不過他不敢表現出來,不然他妻子能把他鄙視得體無完膚。喬治保持著每兩周去一次高關莊的頻率——或者可能沒有這麼頻繁。拉蒂再沒有去過冬青館,因為梅格對此有很深的敵意。梅格一談起自己的丈夫就是滿腹牢騷。他一喝起酒來就六親不認;他自視過高,覺得這個家配不上他;他骨子裡很自私,既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孩子們,隻在乎他自己。拉蒂三十一歲生日當天,我正巧在家為她慶生。喬治那年三十五歲。來思力忘了拉蒂的生日,拉蒂並不在意。來思力如今在政界浸**很深,他預見到來年應當會舉行大選,打算競選議會議員。這個選區本是自由黨根深蒂固的大本營,可他希望自己能夠把握住當前的機會。所以,他將大把大把時間都泡在了保守黨的俱樂部裡,和在南部選區頗有影響力的人待在一起。拉蒂對他參與這些事務非常鼓勵——這可以讓他不來煩她。所以這次來思力沒想起來她要過生日的事,她也一點不介意。但是,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她把自己生日的事透露給了喬治。趁著我也在家,生日那天,喬治受邀來吃晚餐。喬治是七點鐘來的。雖然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誌,但是房子裡洋溢著古怪的喜慶氣氛。拉蒂今晚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柔軟緞子長裙,外麵罩著一條紫得近乎黑色的薄紗,看著猶如一朵重瓣紫羅蘭,光彩照人。她在白皙的胸脯上佩戴了一隻鮮豔的藍綠色飾物,明亮的頭發用同樣顏色的發帶綁好,看著簡直光豔四射。她自己也很清楚效果有多好,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喬治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眼睛閃過一縷黑沉沉的光,仿佛突然活了過來。喬治一進門,拉蒂就站起身,手伸給他。她身子挺得筆直,雙眼閃閃發亮,如同兩麵藍色的錦旗,讓他不由熱血沸騰。“非常感謝!”她柔聲道,鬆開他的手時用力握了一下。他不知該說什麼好,所以垂著頭徑直坐下,接著又滿含期待地抬眼看看她,笑了。不久之後,孩子們都進來了。他們身穿直垂下來、夾棉的藍色絲緞長睡袍,看著很古怪,像兩個助祭[10]。特彆是男孩子;看上去他好像下一刻就要去天堂裡的某座孩子氣十足的教堂點燃所有的蠟燭一般。這個孩子身材高挑、苗條,皮膚白皙,頭形渾圓、非常漂亮,五官很是柔和文靜。兩個孩子都極漂亮,整個人乾淨得仿佛透明一般,很難想象世界上還有比他們更加鮮活、漂亮的存在。小姑娘很是活潑,隻有六歲,一頭小卷毛。她手裡把玩著母親的綠色珠寶,嘴裡可愛地說個不停;而哥哥則站在母親一側,一身淺藍,就像個苗條纖細、沉默不語的助祭。他的耐心和聖潔讓我印象深刻。當小姑娘撲進喬治懷裡時,男孩子的手怯怯地搭住拉蒂的膝頭,一臉驚奇地看著她的裙子。“這些綠色的石頭可真美,母親!”他道。“是啊,”拉蒂歡快地把寶石抬起來,又讓它們落回到胸口,仍保持著奇怪的圖案,“我喜歡它們。”“您會唱歌嗎,母親?”男孩問。“或許吧。怎麼啦?”拉蒂微笑著問。“因為塞克斯頓先生來的時候您一般都會唱歌的。”他低下頭,羞澀地輕撫拉蒂的裙子。“是嗎?”拉蒂笑道:“原來你聽到了呀。”“隻聽到一點點。”他回答:“聲音很輕,就好像幾乎都要消失在黑暗中一樣。”他有點猶豫,帶著男孩子特有的靦腆。拉蒂伸手放在他頭上,摸了摸他光滑的金發。“我們離開之前給我們唱首歌吧,母親。”他幾乎有點窘迫地懇求。拉蒂吻了吻他。她彈奏了一首曲子,沒有譜子。男孩子站在她身邊,而露茜這隻快樂的小老鼠,則坐在母親的裙子上,輪流把母親的絲質拖鞋按在鋼琴的踏腳上。她的母親和哥哥唱了一首他們的歌:“吟遊詩人歡快地撥動吉他的細弦,此時他正自戰場匆忙地返回家園。”[11]男孩的顫音非常澄澈,清新得一如清晨飛舞的燕子。光線照亮了他的唇。露茜這個小姑娘則坐在鋼琴琴腳處咯咯直樂,她使出渾身力氣壓住母親的腳,又再度笑出聲來。拉蒂也邊唱邊笑。最後,兩個孩子輕吻了我們,道了聲“晚安”,離開了屋子。不一會兒小姑娘一頭卷卷頭又在門口探了出來。我們看到保姆白色的袖口,應該是正在抓著露茜的胳膊。“我們上床以後你會來給我們晚安吻嗎,媽媽?”這小壞蛋問。她母親聽到這話樂不可支地同意了。露茜退了出去。可是很快我們就又聽到了她的聲音:“就一會會兒,媽媽,一小會會兒。”小卷毛頭再次出現在門口。“還有,一塊小小的糖果,”她提議:“就一塊!”“快走,你這個——”拉蒂佯怒著拍拍手。小姑娘消失了,但是很快門口出現了兩隻含著笑意的藍色眼睛和一隻小翹鼻。“是好的糖,媽媽——不是那種啫喱糖!”拉蒂站起身,裙擺在身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露茜帶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跑遠了。我們聽到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在樓梯台階上喊:“等等,弗雷迪,等等我!”孩子們走後,喬治和拉蒂微笑著看著彼此。等笑容漸漸消失,他們倆悲傷地垂下臉;一直到下人們來稟報晚飯已經備妥,兩人都沉默不語,籠罩在濃重的憂鬱之中。飯後,拉蒂心情愉快地跟我們探討應該給孩子們什麼糖果。等到她再次下樓來,她點了支煙,跟我們一起喝咖啡。喬治不喜歡看到她抽煙,不過在給她點完煙再坐下之後臉色明亮了一些,顯然拉蒂在他麵前毫不避忌讓他很是欣喜。“到今天為止,距離我在林邊苑的聚會已經十年了。”她道,伸手去夠那隻小巧的碧玉羅馬鹽碟——眼下被她拿來當煙灰缸了。“老天爺——十年!”喬治苦澀地低叫,“簡直像過了一個世紀。”“像,又不像。”拉蒂回答,臉上露出微笑。“若是回頭看看,想想那些激動人心的時刻,感覺會像是昨天。可如果看看那時和今天之間發生的種種,感覺就像過了一個時代似的。”“要是看看我自己,”喬治道:“我會覺得我已經徹底變了一個人。”“你是變了。”拉蒂哀傷地看著他。“變得很厲害——不過,倒不是說麵目全非了。我常常想,不管一個人有多少種麵目,其中總有以前熟悉的那一個,從心底裡來說他還是一樣的。”他們搭乘著載滿了憂鬱回憶的大船,在充塞著不堪過往的河上漂流。“最糟糕的是,”喬治道:“我對事物保持著一種可怕的滿不在乎、一種不屑一顧。你知道我原本懷著多少敬畏之心啊。那時我對事物總是充滿信任。”“我知道。”拉蒂微笑道:“你那時多麼謙恭啊——太過謙恭,我老是想。你總覺得事物具有很深沉的宗教含義,隻是隱藏在某處,你對這抱持著敬畏。現在不一樣了嗎?”“你很了解我。”他笑,“還有什麼可讓我信任的呢——除去我自己?”“你還得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活著啊。”拉蒂語氣很堅定。“梅格有足夠的財產確保她和孩子們的生活。”他笑笑,“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是不可或缺的。”“怎麼可能不是?!”她道:“哪怕不是撐門立戶的人,單是作為丈夫、作為父親,你都是不可或缺的。”“我覺得,”喬治道:“婚姻與其說是結緣,不如說是結仇。一方占了上風,另一方就成了禁臠、奴隸、下人——任何對方想要的東西。都是如此,無非程度不同罷了。”“是嗎?”拉蒂道。“就是!”喬治回答,“梅格跟你不一樣。她想要我,哪怕隻是部分的我,所以她是寧可殺了我也不會放我離開的。”“哦,不是的!”拉蒂斷然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靜靜地道。“在我倆的決鬥中贏的是梅格——女人多半都是贏家——孩子站在她那邊。我不可能把自己的任何一部分交給她,她最想得到的那部分,我做不到——就好像你做不到親吻一個陌生人。我覺得我正在迷失,而且越來越不在乎了。”“不,”拉蒂道:“你簡直有點病態了。”喬治把煙含在嘴唇之間,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慢慢地將煙從鼻子噴了出來。“不是的。”他道。“聽著,”拉蒂道:“我給你唱首歌,好嗎?你會感覺好點。”她唱了首瓦格納[12]的作品。這首歌唱的是認命、是絕望。她唱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喬治在她演唱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音樂讓他浮想聯翩,給他指明了思考的方向。他一直坐在那裡看著她,眼睛因為滿腹心事暗沉沉的。一曲《唐·何塞》[13]中的《長庚星》唱畢,她走到他的身邊。“今晚你為什麼這麼哀傷?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她語氣透著悲傷。“是不是我反應有點遲鈍?”他回答:“對不起。”“到底怎麼了?”她在他身邊的小沙發上坐下。“沒什麼。”他回答——“你看起來非常美麗。”“好了,你這也說得太晚了吧。你應該很高興才對,知道嗎,今晚我表現得多麼善解人意啊。”“唉,”他道:“我知道我應該感到高興。可明天好像愛上了我。我掙不脫它乾瘦的雙臂。”“怎麼會!”拉蒂道:“明天的手臂怎麼會是乾瘦的,應該是白皙的才對,就跟我的一樣。”她抬起自己的胳膊,笑吟吟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他適時地問。“哦,因為它們就是啊。”她輕快地道。他短促地笑了一聲,顯然並不相信。“不是的!”他道:“之前孩子們親吻我們的時候,我才想到。”“什麼?”她不解。“明天擁住我的手臂是乾瘦的,可擁住你的卻是白皙的。”他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拉蒂伸出手,拍在他手背上。“你這個傻子。”她道。他痛苦地笑笑,無法麵對她。“你知道嗎,”他道,聲音低沉、艱澀,“我一直像需要光明一樣需要你。很快,你就會再次成為我僅剩的光明。”“現在還有其他的光明?”她問。“我的小丫頭啊!”他回答。之後又接著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受不了完全的黑暗,受不了。那是全然的孤寂。”“不許說這種話。”她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她把手放在他頭上,手指在被他揉的亂糟糟的發絲間穿梭。“還跟以前一樣濃密啊,你的頭發。”她道。他沒有回答,隻是垂下臉,不讓她看到。她站起身,走到他坐著的那把矮矮的扶手椅背後,從自己的發間摘下一把琥珀梳子,俯下身,用透明的梳子和自己的手指替他梳理頭發。“我想你以後會梳個分頭的。”她柔聲道。她的俏皮讓他不由一樂。她繼續給他梳頭,動作很輕,用指尖把他的發綹壓得服服帖帖的。“以前,我對於你而言不過是一時的溫暖。”他沿著之前的思路道:“所以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可你對於那時的我而言卻是光明,沒有了你,世界就隻剩下黑暗和茫然無措。茫然不知往何處去是多麼可怕!”她終於把他的頭發梳理通順了,抬起手,也直起身子。“好了!”她道:“看著還不錯——愛麗絲準會這麼說。跟你相比,烏鴉的翅膀就像鳥窩了。”他對她的話聽而不聞。“你難道都不打算看看自己的樣子嗎?”她佯作不快。她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他抬起頭。他們對視著彼此。拉蒂笑了,想讓他也跟她一道嬉鬨。喬治隻是嘴角翹了翹,眼裡全無笑意,隻有黑沉沉的痛苦。“我們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是不是,拉蒂?”他聲音飄忽。“可以啊,”她回答:“當然可以,為什麼不行?”“不可以!”喬治道:“不可以,我不能繼續下去,拉蒂。”“不要去想不就好了,”她回答:“彆去想。”“拉蒂,”他道:“我要咬緊牙關才能挺過寂寞的煎熬。”“噓!”她道:“彆!孩子還在呢。彆說話。不要那麼嚴肅,好嗎?”“是啊,還有孩子在呢。”他黯淡地笑笑。“沒錯!噓!站起來,看看我給你設計的分頭好不好看。站起來嘛,看看我設計的發型適不適合你。”“沒用的,拉蒂,”喬治道:“我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哦,來嘛,快來,快來!”她叫道:“我們可沒有在談什麼繼不繼續的;我們是要考慮一下中分的發型多麼漂亮,就好像一隻鳥兒展開了雙翅——”她低下頭,俏皮地對他笑著,眼睛微合,帶著些許懇求。喬治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沉了沉肩膀。“不行!”他道。聽到他這話,拉蒂蒼白了臉,身子僵硬了。“不行!”喬治重複道:“不可能。弗雷德一進屋我就感覺到了——不是他也會是彆人。”“那好吧。”拉蒂冷聲道,就像一段小提琴拉到了尾聲。“沒錯。”他語氣又軟下來,“孩子們。”他看著她,雙唇緊抿,扯出一絲苦笑。“你確定非得這麼決絕嗎?”她語氣中飽含著叛逆,甚至是怨懟。她的手死死扭著胸前藍綠色的寶石,幾個鈍鈍的尖端都刺進了她的肉裡。他原本因為她的動作而神思不屬,可聽到她的最後那個問題,他一下子火了。“非常確定。”最後他簡潔地道,語氣充滿諷刺。拉蒂垂下頭,表示接受。喬治努力克製住說話的欲望,直把臉憋得抽搐。接著,他轉身走出了房間。拉蒂沒有看他,隻是一直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站著。等過了一陣子,她聽到喬治的雙輪馬車碾過砂石路,接著馬蹄聲又在被凍硬的馬路上響起,她跌進沙發裡,胸口緊緊地壓著椅墊,眼睛死死地瞪著牆壁。【注釋】[1] 語出《聖經·舊約·申命記》。摩西率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後,曆經四十年的千辛萬苦,終於到達上帝應許之地迦南。但正如耶和華所說,摩西隻登上毗斯迦山頂,向遠方眺望了迦南的全景後便死在摩押地。“毗斯迦的一瞥”現在指的是表示對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的一瞥。[2] 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象征主義畫家、雕塑家(1817-1904),以諷喻畫作品聞名。[3] 古迦勒底語,意為“財富”。在新約聖經中意為錢的化身,是耶穌用來指責門徒貪婪時的形容詞。被形容是財富的邪神,誘使人為財富互相殺戮。中世紀之後一說為地獄七君之貪婪。[4] 應為羅伯特·布拉奇福德(1851-1943),英國社會主義活動家、新聞記者、作者,同時是英國國家主義者。作品有《上帝和我的鄰居》等。[5] 應為查爾斯·馬斯特曼(1873-1927),英國激進的自由黨政治家、作家,曾與溫斯頓·丘吉爾等自由黨領袖一起參與製定社會福利計劃。主要作品有散文集《身處變革險境》等。[6] 出生意大利的經濟理論家(1870-1944),19世紀90年底移居英國後作為政治家、新聞記者和作家聞名,其觀點曾吸引未來兩位首相:大衛·勞合·喬治和溫斯頓·丘吉爾,作品有《財富與貧窮》等。[7] 英國新聞記者、家(1880-1940)。[8] 可能是伊斯拉埃爾·奎裡多(1872-1932),荷蘭自然主義家,作品對工人和社會主義運動表示同情。[9] 意大利政治哲學家(1469-1527),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重要人物。代表作《君主論》於1513年12月問世,該書強調君主必須同人民保持較好的關係;必須重視軍事;必須通權達變,靈活機動,為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並要真正了解國情,注意避開諂媚者。這些原則後來成為一些人的治國原則,拿破侖、希特勒、墨索裡尼都曾把《君主論》作為案頭書。另一著作《論李維》則提及了共和主義理論。[10] 宗教儀式上輔助神父的助手。[11] 這是英國歌詞作家、詩人、劇作家托馬斯·海恩斯·貝利(1797-1839)創作於1820年代的作品。[12] 威廉·理查德·瓦格納(1813-1883),十九世紀歐洲最著名的浪漫派作曲家之一,德國歌劇史上承前啟後的人物。他一生所做的大量藝術探索與實踐,給後代作曲家帶來了不可泯滅的影響。[13] 也譯作“塔恩霍伊澤”;上文瓦格納的著名歌劇作品。下文中的《長庚星》是其中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