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閣裡,我正在喝淮南茶,沈晝走了進來。我示意他坐在我對麵的竹椅上,給他亦倒了一杯。他愣了一下,接過。“聞聽今年淮南雨水不足,旱得很,上貢的茶有些苦,彆的宮裡都不愛喝,內廷監見本宮失了勢,便將這不討喜的茶送來流煙閣充數。本宮喝著卻是極好。誰謂苦茶?其甘如薺。本宮就是愛這又澀又苦的滋味兒。沈卿,你可喜歡?”沈晝抿了一口,說道:“娘娘的口味越來越像先帝了。”提起先帝,我與他皆是一陣傷感。“孤家好兒好新婦,儘托於沈卿。”大火中,先帝的這句囑托似猶在耳畔。先帝一定想不到,他的托孤之臣,會如此不被自己的兒子所喜吧。沉默良久,沈晝回道:“娘娘,成了。”“死了?”“死了。”我抬眼:“倒是比我預料得快。”“黎珺那夥人拉攏了禦林軍統領方輝。聖上旨意剛一下,方輝就殺了常正則。您想想,依聖上的性子,若是不下手快,說不準就心軟了。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常正則未做準備,否則,哪兒能這麼順利呢。”“要的,就是快。若給猛獸喘息的機會,會反撲傷著獵人。本宮之所以一直沒有貿然行動就是因為這個。”“娘娘英明。”“那常二憑著勤王救駕,原本可保一世的榮華,可偏偏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死有餘辜。”五月的天,陽光明媚和藹,不經意地透過薄薄的雲層,化作縷縷金光,灑遍大地。院中的石榴花開得紅豔豔,像一團火。我問道:“清寧館的情況怎麼樣了?”“據說是昏死過去了。估摸著以聖上的脾性,她懷著身孕,倒不會重罰她,最多是降一降位分。但那些人既然明麵上跟常家撕破了臉,一定會害怕常攸寧生了皇子得了勢,將來找他們清算。所以,他們不會讓常攸寧的胎那麼順利。”“那便隨他們折騰去吧。扛不住,算她常攸寧活該;扛得住,算她常攸寧有造化。咱們袖手旁觀。”“是。”我似想起來什麼,問道:“你認得常家老三嗎?”“都在上京,又都是世家子弟,自然是認得。常老三很有些能耐,但由於庶出,在府中被平西老王妃打壓許久,無甚官職在身。他有常正則的武人氣魄,也有常正則沒有的文人心思,是個人才。微臣曾與他在馬場賽馬,他是個謙遜有禮的人。”“哦。”我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黃昏的時候,我見小申走進院落。“娘娘,陛下召您去乾坤殿議事。”殺了常正則,後麵一大攤子事要處理,成筠河想必是亂了。小申見我不吭聲,又說了句:“貴妃娘娘,陛下離不開您。”我淡淡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