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位置再次空了出來，頓時朝堂之上便開始暗潮湧動。大臣趙申喬疏言太子國本，應行冊立。上以建儲大事，未可輕定，宣諭廷臣，以原疏還之予以否決。即便在後宮，我也能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一次，太子再無可能東山再起，那麼，誰將成為新的太子，就成了眾人最關注的問題。這一日，我照例去給皇太後請安，離開慈寧宮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群人朝著宮門方向走去，正是老八、老九、老十還有十四。在看到十四的身影後，我心中便竄起一股火。明明已經跟他說過那麼多次了，這孩子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呢？先前挨打過後，倒是一度與那些人少來往了，我還當他吃一塹長一智，分得清好賴。如今看來，跟本沒有！人家幾句好聽話，又把他的魂兒哄過去了。待胤禎來向我請安的時候，我便有些賭氣，對他態度冷冷的。“額娘！”胤禎這小子向來猴精的，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說了幾句話，見我始終不冷不熱的，便立刻恬著臉過來撒嬌了。“誰惹您不高興了？兒子給您出氣！”“哼，豈敢有勞十四貝子。”我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順勢甩開他拉著我的手。“隻怕你舍不得那幾個好兄弟呢。”胤禎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頓時訕訕的笑了兩聲：“不過是碰巧遇上了幾次，被十哥他們拉著去喝酒了。兒子想著，怎麼說也都是骨肉兄弟，總不好弄得太生分……”“你還知道骨肉兄弟？”一聽這話，我更氣了。“我怎麼看你跟你親哥哥生分得緊呢？”聽我又提老四，胤禎的眉毛頓時立了起來，脾氣也上來了。“親哥哥？有他那樣當眾給自己兄弟沒臉的親哥哥嗎？”原本，四十七年後，兄弟倆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可後來老四接手賑災的差事，整頓了一批借機撈油水的大小官吏。好死不死，除了太子的手下，也牽連到不少其他皇子們的裙帶，為此得罪了不少人。十四的奶兄這次也被牽連進去，他靠著十四的關係，開了一家糧行，生意做得不小。這一次，居然膽大包天的跟官員勾結，拿自家倉裡的陳年黴爛糧食換下救災的好糧。事情敗露後，那奶兄被收監，判了斬刑。十四被他乳母攛掇著去說情，跟老四言語不和便吵起來了，結果老四氣極，當著好幾位大臣的麵打了親兄弟一記耳光。十四丟了麵子，奶兄仍舊被斬。兄弟倆這仇，便結下了。“他打你打錯了嗎？”我厲聲質問道。“你那奶兄難道不該殺？他做的那都是什麼缺德的事情？就是你哥不殺他，早晚老天也要用雷劈他的！為這種人記恨自己兄弟，老四不打你，我都要打你！” 那些混賬官員和奸商，個個隻顧著往自家撈油水，視人命如草芥，這種人渣，都該殺了才好，老四做的事情，我第一個為他叫好。“額娘，您偏心！”十四卻是不服氣，瞪圓了眼睛朝我喊了一嗓子，轉頭就跑了出去。我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心口也一陣絞痛，嚇得毓秀和錦瑟忙過來扶我，又是揉胸口又是拿鼻煙壺的。擺手推開遞到跟前的鼻煙，我自己慢慢深呼吸幾下，才算是定了心神。偏心啊？我倒是跟這個詞很有緣呢。暗暗苦笑一下，我自嘲。外頭的人，說我偏心小兒子。而我的小兒子，倒覺得我在偏心老大。我這邊垂淚，外頭卻有人小聲叫道：“毓秀姑姑，您可有空？”毓秀正擔心我，聽到外頭叫，頓時沒好氣的罵道：“什麼天塌了的事兒，這時候雞貓子鬼叫的。沒見主子不舒服呢？”“好了，好了，姑姑先彆急著生氣，瞧瞧才是正經。”錦瑟在一邊勸她兩聲。“他們做事向來謹慎的，這會子急急忙忙叫姑姑您，定是有不能辦的才這樣，且先去瞧瞧吧。”毓秀看看我，確定我沒事了，這才不高興的走了去處。不一會兒，卻捂著嘴笑眯眯的又回來了。“主子，您猜猜，他們叫奴婢出去是什麼事兒？”隻見她湊到我跟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兒，手朝門外頭神秘的指了指，聲音壓得低低的。“十四貝子啊，就在外頭守著呢，後悔了，想回來又不敢，這才纏著他們把奴婢叫出去了，才拉著奴婢好一通求呢。”我聽她這樣一說，想著小兒子正在窗外懊悔不已的捶胸頓足，心裡頓時雲開霧散，臉色也笑了出來。毓秀見狀，知道我寬了心，於是朝外頭叫了一聲：“十四貝子進來吧，娘娘饒了你了。”話音還沒落，門簾子一掀，十四便已經一陣風似的躥了進來，一頭撲到我腳邊，抱著我的膝蓋告罪：“兒子糊塗，惹額娘生氣了，求額娘恕罪吧。”說著，裝模作樣的打了自己的嘴兩下。“都是這張賤嘴，該打。”我看著他撒嬌耍寶，心裡頭真是說不上的滋味。千回百轉，到底化作一聲歎息。“行了，不知道打在你身，疼在娘心的道理嗎？”十四停了手，看著我，臉色的笑容漸漸收起，正色道：“是兒子錯了，再不敢了。”“起來吧。”我又歎口氣，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讓胤禎坐。這孩子，彆的都好，就是這爆竹似的脾氣，真讓我放心不下。火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的，彆說是對著我和老四，就是對著皇帝，他不是也敢嗆聲嗎？總這樣，今後不知要吃多少虧啊。想到這裡，我又是一陣憂慮。胤禎雖然魯莽，卻並不蠢笨，自然明白我心中的顧慮，拉起我的手，搖了搖：“皇阿瑪說了，過陣子要讓兒子到軍營裡去曆練。今後怕是沒空兒時常進宮來陪您了，您自個兒多保重身子。”“嗯。”我點了點頭，這事兒我也聽皇帝提起過的。他和我一樣，都覺得這孩子重武輕文，性子又直，實在不適合在朝堂上跟人玩兒心眼，倒不如讓他到軍中建功立業。“軍中雖沒有朝堂上那麼多彎彎繞，但你自己也需言行謹慎才好，要時時想著自己的身份，為你皇阿瑪長臉才是。”“是，兒子記住了。”十四答應一聲。我於是便轉了話題，問了一些他府中的事情，便讓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