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坐著,尚不及將姨母話語中的數層意思理個清楚明白,姨母又發了話,“本宮就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安國候府那邊,本宮自會派人傳話過去,相信妹妹和安國候爺也會體諒聖上的難處。隻是委屈你了,這三年,這三年還是住在宮中吧,省得回了府坻,也遭不明真理的人非議,再者,你畢竟是聖上欽點的太子妃人選,這皇家顏麵也著實要緊。”我偷偷地瞄了瑾帝一眼,見他正閉目養神,並沒有要反駁姨母的意思,遂靜下心來,規規矩矩地回了句,“兒臣並無其他的意見,一切聽從聖上和皇後娘娘安排便是。”“真是個好孩子,聰明乖巧得讓人心疼,”姨母笑著看向我,“這裡並無外人,和往常一樣喚我姨母便是,一家人,如此多生疏。”我再次規規矩矩地應道,“是,姨母,兒臣記下了。”姨母“嗯”了一聲,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既然如此,太子妃也先回宮吧,聖上服了藥,也需靜心休養。”我如釋重負地出了殿門,半空裡陽光刺眼奪目,可廊角的風拂過,我卻依舊覺得後背脊梁冷汗涔涔。三年,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三年我要如何渡過,可我卻知道,我無法在這個月底披了大紅的嫁衣與金滄月跪拜天地,不是我厭惡他,也不是我要抗旨不遵,而是我無法在青蘿屍骨未寒的時候,便歡歡喜喜地穿著喜慶的衣裳舉行大婚禮,我找不到可以替代她的人,在大婚的那一日替我梳理妝容,打點衣裙,甚至是,偷偷帶些我喜歡的吃食給我。碧痕緊隨在我身後,見我半晌不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青蘿姑娘已經葬下了,在城西的那片林子裡。按皇後的吩咐,以宮中三等女官的禮儀下的葬;青蘿姑娘自小是孤兒,禁衛軍隻找到了她的一家嫡係姑嫂,發放了百兩銀子的撫恤;太子妃也要節哀,自個兒身體要緊。”我在宮中通道上的岔路口停了下來,往東,便是回棲顏殿的路,而往西,則是可以繞道西宮門的路。我側轉著身子,望著那一排已然掉光了葉子的高大梧桐,記得前不久,我尚帶著青蘿,站在宮中最高的摘星樓上,俯視這片梧桐樹,遙看這條紅牆青磚的宮道,那宮道延伸下去,路的儘頭,便是西宮門。“太子妃?太子妃難不成?太子妃,這去不得,”碧痕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顯然是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上前一步輕聲地相勸。我不理會,隻是任性地站在風口不走,驟然長起的風,便無情地揚起我的齊腰長發。我隻是想去看一眼青蘿,最後送她一程,就如同當年公孫度盛怒之下斬殺了自己那匹好不容易得來的曠世寶駒,最後卻親手將那匹馬下葬,親手替馬刻了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