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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殺 草芊芊 1589 字 21天前

“金滄月,我公孫度視她若珍寶,你若是不能將她嗬護在的手心裡,你儘管打包退回公孫府便是,我公孫府,絕不會說半個不字!可如今半年過去了,你做了什麼?她在宮中擔驚受怕,她單純無知得如同一張白紙,你卻偏偏讓她去涉險,讓她去學習這些?若她都學會了,要你又有何用?”“正因為宮中人心險惡,本殿才必須讓她學會自保,學會這深宮中的生存之道!”金滄月已然收起了唇角的笑意,聲音亦是一寒,“公孫度,本殿看在你這數個月儘心儘責替父皇尋醫問藥的功勞上,本殿不與你計較,可你需記著,本殿相同的話絕不再不說第三回,公孫楚是本殿的太子妃,本殿想要怎樣,還容不得你來有所非議!”我站在公孫度的身後,隻感覺到冷,仿佛整片竹林上空的空氣瞬間禁錮凝結,結成冰,層層的冰。“二哥,”我鬥膽拉了拉了公孫度的衣袖,輕輕地搖晃著,用了最撒嬌柔軟的語氣,如若是往常,即便是公孫度再生氣,也會在瞬間心軟了下來,可這一次,他卻狠狠地甩開了我的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白茫茫的雪地裡,隻傳來他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雪“吱呀吱呀”地響著,越響越疾,越響越遠,終遠遠地消失,再也聽不見。問月軒的牆角擺著一支畫瓶,卻是斜斜地插著幾叢翠綠的竹子,點綠著四五枝新鮮的白梅花,我瑟縮著坐在牆角,離了金滄月三四步的距離,他的周身仿佛依舊蘊著寒氣,那抹寒氣遠勝屋外的那抹寒,此刻的他讓我害怕靠近,我抬眼偷偷地看著他,卻見他隻是有條不紊地煮著茶、燙著杯,再緩緩地提壺斟滿一杯,終抬眼看向我,“楚楚過來。”那聲音輕柔,不似平日般有著高高在上的清冷與孤傲,那聲音如那茶水輕落在茶杯上的聲音,輕緩而溫和,我仿佛受了蠱惑般,挪了過去,站在他的麵前,這才看到他的鬢角,已然隱隱有了幾抹白發的影子。少年白發,我隱約記得在哪冊破書上不經意地翻看過,說是勞心傷神過度,思慮太多,竭儘心力太過,方如此年紀輕輕,便愁白了頭,不楚心裡生出一絲憐憫來。想他以太子殿的身份高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要事事勞心勞力勞神,那高處不勝寒的淒清,怕是尋常人等是無法去體會的。“坐,外麵寒氣重,喝一杯暖一暖,”他抬頭溫和地看著我,我坐了下來,雙手接過了他遞上的一杯茶,他見我並不喝,隨及又淡然一笑,“即便是不想喝,抱著暖一暖手也好。”那神情裡,竟然有著一抹的落寂。我有著些許的恍惚,咬了咬唇,端杯小品了一口,那茶甚是清香,可我卻品不出一絲的回甘來,我依舊想著他與公孫度剛才的爭執,抬眼瞥了瞥他,小心翼翼地說,“太子殿下,二哥素來心直口快,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已經後悔了,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他計較了,可以麼?” 金滄月依舊自斟自飲,在熱氣騰騰間看著我,問,“他後悔什麼?”“您是太子殿,他不應該與您爭執,更不應該,不應該,以下犯上,”我有腦海裡搜索著,終天想出一個可以用的詞來。“我們自小便在一起,比起瀾宇,我與公孫度,仿佛更要像手足一些,一起溫書習字、一起練騎射、一起憧憬著未來的美好,”金滄月輕輕地歎息了一回,“所以我不會怪他,他的心思我懂。到是楚楚,你後悔嗎?”我一怔,後悔什麼?後悔進了宮?後悔莫名其妙地便失去了青蘿?後悔被莫恒遠狠狠地無情地折磨了這麼久?可我敢說後悔麼?不敢。我咬著唇搖了搖頭,然後低頭喝茶,來掩飾我的心虛。“不後悔便好,我常常在想,你若是後悔了,不願意了,我應該拿你怎麼辦?”金滄月終放下了手中的杯壺,卻是將我捧杯的雙手握進了手心裡,掰了開來,將那被我握得熱乎乎的茶杯搶了去,擱在了一旁,攤開了我的掌心。我的掌心裡,隻不過最近密集的拉弓騎馬,多了一些生生被磨出來的薄繭而已,不過我的手素來不如二姊般的柔和軟嫰,上樹掏鳥窩、下河抓河蝦,拿著彈弓射樹上停留的麻雀,皆是我的拿手好戲,因此手上多了幾個繭子,我頗不以為然,可金滄月卻手自己溫暖的指腹摩挲著,仿佛那繭子被他那般的摩挲著,便會神奇般地消失一樣。“過了這麼久,可好些了?”他兀地問我。我依舊一怔,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是指掌心的硬繭?還是前些日落下馬蹭破了皮的腳踝,還是再前些時日,姨母的小刁難?可我依舊不敢說不好,隻得醒著頭皮點了點了頭。“當時見你那樣的傷心,我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想你若是日日勞累得無暇分神去緬懷青蘿,怕是也會好受些,”他依舊摩挲著那些硬繭,聲音漸低了幾分,“我比你還小的時候,失去了一些親近的人,便是這樣度過的,沒命地練習騎射、不分晝夜地苦讀書,精疲力儘,累得倒床便睡,便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精力與想那些不應該去想,也不敢去想的場景。”我掀眸看著他,他卻依舊摩挲著我的手心,語氣陡然一轉,“楚楚,這三年,興許會很辛苦。興許朝中會發生很多事情,興許會天翻地覆?興許整個西涼會有戰事,興許哪一天,我便不是太子殿了……”我頓時一個激靈,手儘管握在他溫暖有力的掌心裡,依舊是微微地一顫,我想他定是察覺到了,恍若安慰我般,依舊是淡然的一笑,“所以,我會讓自己更加的強大起來,去保護我要保護的人,去保護你,不再受到任何的傷害。”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隻是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莫恒遠是一員良將,有他在你身邊,教你保護你,我可以放心了,隻是楚楚,有些東西隻有自己學會了,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我想你能明白,這三年,興許我的手段會變得殘忍,可是楚楚你要知道,我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維持現狀而已,”他頓了頓,複認真地看著我,“楚楚,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嗎?”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現狀是怎樣的?無非是我頂著個太子妃的頭銜,霸占著棲顏殿,姨母忍無可忍之下,便會時時略施小計而刁難一下我。現狀是我這些日子不得不天天起得比雞還早,被“姐夫”莫恒遠拖著去騎馬,去勤加苦練如何能一箭射下空中飛過的大雁,如何騎在馬上不回頭也能射中身後的目標,不過也幸好可以不用呆在宮中,不用守著哪裡也不能去的規矩,任自己縮在宮殿的角落裡發出一屋屋的黴來。現狀是我如今在棲顏殿裡說一不二,要吃什麼便有什麼,即便是深更半夜想吃一隻烤鵝,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傳膳,而不必像在府裡般,得翻院牆、溜著牆腳跟去小廚房裡偷吃,倘若遇到同樣來尋夜食的公孫度,好不容易得來的食物,卻不得不迫於他的**威分他一大半。現狀,在我的眼裡,不過如些而已。他費力心力想要去維持的,在我看來,不過是如此而已。我不甚懂,也不想去想個清楚明白。我想,我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我生來便會選擇性地忘掉所有不痛快的事情。於是我忘記了那些在鳳儀宮假山下偷聽到的話,忘記了那深更半夜響徹在那一片廢墟上的笛聲,忘記青蘿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忘記了姨母說與我聽的莫名其妙的話語,也忘記了瑾帝依舊躺在病榻上,忘記了瀾王殿下已然強勢回歸……一連三日的大雪,金滄月破天荒地免除了莫恒遠每日逼迫我的練習,我便一連三日睡到天大亮,整日裡窩在炭盆子邊上,指使紅藥給我端茶倒水,遞點心剝桂圓,直到這一日午後,一向清持有禮的碧痕都喜衝衝地掀簾進來,眉開眼笑著,“太子妃猜猜,外院裡太子殿差人送來了什麼?”白雪皚皚的院落裡,幾名內侍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尊雪人從架子上抬下來,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株落光了葉子的樹下,那雪人足足高出我半個頭去,胖胖的腦袋胖胖的身子,甚至於將一頂宮婢的頭飾巧妙地安放在了雪人的頭上,細碎的紋理,近看竟然有發絲細密纏繞的模樣。那尊雪人,隱隱像一個人,一個已然離我遠去的人。“回太子妃,這可是太子殿下花了足足兩日,親手堆積起來的,”一名內侍討好著,半鞠著腰,“太子妃可不知,太子殿可是在摘星樓上取的雪,那裡地勢高,落的雪沒被人踩踏過,這才般地白白淨淨一片。”“太子殿下有心了,”我囁嚅著,看著雪人衝碧痕吩咐著,“打賞。”內侍們領了賞,一邊謝著恩一邊興高采烈地都散了去,我就那麼站在枯樹下,任由一眾的宮婢興奮得圍著雪人歡笑著,撥弄著,紅藥更是不服氣的說,“前幾日那凝香閣冬月那丫頭還四處放話說,說太子殿已經厭倦了太子妃,大家夥瞧瞧,真不知這話是怎麼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