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欣然很明確地說:“我知道。”她確實想關心他,還想走近他。“你現在最好能坐在什麼地方,這樣我可以上藥。”她說。陳勉盯著她,眸光深邃。半晌,他發出聲短促的笑:“行。”整個人屈身坐在椅子上。成欣然點點頭,來到他背後,先對著他受傷的地方從各個角度拍照留底,這是周主任交代過的。然後她手指輕輕覆上陳勉的肩,挑著地方一點點塗抹著藥膏。指尖一如既往地冰涼。成欣然拿的藥膏是三院燒傷科自製的,土黃的一坨,抹上去也是一股土味撲鼻,很竄,倆人都皺著臉。“不舒服。”他回身給了一句。“哪不舒服?”“癢。”“開玩笑,我都沒碰到你。”她怕他疼,下手十分輕柔,指腹的力道點到為止,甚至不接觸任何他的皮膚。但他後背卻泛起了大片的酥癢,癢到他快要爆發。煎熬許久,該塗藥的地方都塗好。陳勉還坐在中央的那張椅子上,探身從隔壁**順來一包抽紙,抽了一張遞給成欣然。她低聲說了句謝謝,接過紙巾擦完了手,手指又劃到他前肩的位置說:“我看了下,你就隻有肩膀這裡有一些小水泡,感覺不用挑開了。”陳勉聽到她這麼說,也側頭看自己的創麵,嘴唇卻不小心擦過她的手指,僅僅是輕微的一下。成欣然心口倏地被電了一下,飛快將手指收回,連帶著指尖都回溫。“嗯,是不用挑。”他說。成欣然悄悄吐口氣,故作鎮定起身,“後背也沒事,晾著就行。問題是前麵,這裡要貼紗布嗎?”她繞到他身前,微微俯下身,指著燙得最厲害的鎖骨下一小片。是衣領的位置,沒有衣服的保護,被燙成了一個紅褐色的漸變月牙形。“不用了。”陳勉說,“貼上不怪嗎?”她腦補了一下,確實怪,貼上紗布感覺像是被人抹過脖子的。“要麼我再給你塗點藥在這裡?”“不要,難聞得很。”但她還是覺得應該做一些處理,手指探上去,輕柔摸了摸他鎖骨正中的位置,順帶著又撫了下他的喉結。這個有點揩油性質的動作成欣然就做得非常嫻熟和順手,正是因為太過順手,以至於他們兩個都愣了一下。人是有肌肉記憶的,他們的對話,他們的肢體接觸,他們行為慣性,真的,真的太像從前了。成欣然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睫,手往後撤,卻被陳勉一把攥住。“成欣然,”陳勉聲音低啞:“你是故意勾我的吧。”不僅現在,還有之前的好多回。她不看他,想說不是,但不可能不是。可她又無法坦然地說是。“你能先放手嗎?”她小聲說。手驀地被鬆開,輕飄飄的。 陳勉也大概知道她那腦子裡在合計些什麼,他忍不住抬眉譏笑:“趁早拉倒,我不是你能勾上的人。”不是嗎?成欣然那點勝負欲又被他點燃,她反問:“那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也親我?”不僅親了,還摟得很緊。陳勉表情很欠揍:“不是你說的嗎,喝酒了才這樣。”“你現在喝酒了嗎?”她問。“沒有。”她低頭,他梗著脖子,還是一副死擰的樣子。成欣然俯下身子,兩人的麵龐倏然極為貼近。“那要不要再試試。”人跟人之間是有安全距離的,破了這道距離,心裡的那層防備也會隨之被打破。她並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俯身吻住了他的唇。成欣然並沒有將舌尖探入,柔軟的唇隻在他的唇周流連,緊貼他。從唇角到下唇,溫柔地一下下啜吻著。陳勉沒有推開她,喉間輕輕低喘一聲,聽得成欣然心動到發酸。他現在想抱她,隻有抱著她,心間陰霾才能驅散。情難自禁幾乎是一瞬間,陳勉突然伸手一拉,成欣然自己都措手不及,就這麼跨坐在他的腿上。他雙手自然地環在她腰線之下,兩個人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靠得分外的近。她怔愣,對上他斂起的雙眼。“現在是不是更說不清了?”陳勉卻沒說話。成欣然低頭,發現他的表情帶著些黯然和失落,像一隻被迫獨行的小動物。她心裡輕輕歎氣,雙手撫上他的臉。低聲說:“沒關係的,陳勉。你沒有任何錯。”分開的那些年裡,成欣然也曾經回憶過他們交往時的細枝末節。她確實如他所說,是個自私的人。做起自己的事情時,是沒有心思分給旁人的,哪怕這個人是陳勉。她對他不夠關心。在她的一貫印象裡,陳勉永遠目標明確,動力十足,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他似乎從不需要安慰,隻在他身邊附和就好,卻忽略了他也有迷茫的時候。“你知道的。我曾經也是患者家屬。我永遠記得王蔚醫生對我的關照。雖然他早就忘記我是誰了,可他跟我說的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我卻能記到現在。”成欣然語氣低柔,“醫生是一份能彙集能量和傳遞能量的工作,過程一定會有困難。”她說:“我知道你辛苦。”陳勉喉間突然酸澀了那麼一下,他低低地嗯了一聲。肩膀前伏,上手摟住她的腰。成欣然被他冷不丁地一摟,手更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他卻不在意,直接捉過她的手放在他脖頸處。“不疼嗎?”“沒事。”他隻想成欣然陪在他身邊。話是這麼說,成欣然還是儘可能輕輕貼他的肌膚,不去碰疼他的創麵。但陳勉的鼻息噴在她胸口,一隻手掌圍在她腰間,另一隻手摩挲她小臂那處未愈的傷疤。相互間的動作實在是太曖昧了。成欣然忍不住扳過陳勉的臉,認真問:“可以再親親嗎?”陳勉沒答,主動抬頭去尋找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