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貶(1 / 1)

嫵媚則天 深水城 1364 字 20天前

眼前這個男人,挺拔修長的身形,冷俊的眉宇,灰鬢下的肅顏,絲毫不因歲月而失去風采。他眼瞳深處隱隱透著藍光,犀利非常,卻又帶著一種奇詭,令人迷眩,猶如蠱惑。冰晶般的幽藍,彷佛是天地孕育的一雙眼瞳。這個男人,我,我在哪裡曾見過呢?到底在哪裡呢?刹那間,似乎有畫麵如銳光般劃過我的腦海,憾動那渾沌未明的記憶。似乎……是與母親有關……但此時此地,我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而他緊盯著我,那神情十分詭異,不是震驚,也不是憤怒,又不是不滿,更不是厭惡,在這一瞬間,他竟然不說一句話,隻定定地望著我。一陣涼風迎麵拂來,我倏地清醒,隨即低頭垂眼,再次伏趴在地上。我竟如此放肆大膽地直望著陛下!“你,再抬起頭來。”陛下深沉的語調,靜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臣、臣妾不敢……”我咬緊唇,全身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朕讓你抬頭。”陛下的語調依然平穩,危險氣息卻開始透出。我極力壓下心中那股難以抑製的恐懼,緩緩抬頭,迎上那道藍色深潭般的銳利,縱然早有準備,但再次直視他時,戰栗仍迅疾地由背脊竄上,微悸在心中漾開!陛下又望著我一會,忽然如釋重負般,輕籲一聲,而後他轉身坐回案前的長椅上。陛下的神態異常平靜,瞳中透出的精芒卻是睿智的深算:“武媚娘,你可知擅入禦書房是死罪?”“臣妾知罪。”橫豎都是一死,我反而鎮靜下來,“任憑陛下發落。”“朕也不要你的命。”陛下的雙瞳犀利如刃,仿如一條無形之鞭,徐徐劃掃過我的身,“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才人,貶為朕的禦前侍女。”“是。臣妾,不,奴婢謝陛下不殺之恩。”我在心中暗鬆一口氣,立即叩頭謝恩。陛下抬眼意味深長地再看了我一眼,而後他揉了揉額頭,似已疲累,他輕輕一擺手:“你們都退下吧。“你們?我施禮後起身向門外退去,這才發現屋外不知何時已圍滿了數十位身強力壯的侍衛。他們定是被屏風倒地時所發出的巨大響聲引來,而方才陛下隻要輕輕一揮手,恐怕這些侍衛便會立即衝進屋來,輕而易舉地便可將我亂刀分屍!我隻覺得後背陣陣發涼,汗水已滲透了衣裳!我再也不敢回頭,踉蹌著快步往前走去,死死咬住嘴唇,血腥的濃濁在口中散開,我卻不覺得疼痛。空茫瞬間占據腦海,我什麼都無法去想,幾乎要控製不住因震愕而不停發抖的僵硬四肢。偏殿的宮女與內侍們聽聞我被貶,再也不敢來院裡找我,一個個早閃得無影無蹤。我不發一語,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沉靜如水,遊魂似的收拾著行李,而後跟在內侍監視的身後,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可惜了,如此的品貌……”內侍監看著我,似惋惜,又似譏諷地說道。我依然低垂著頭,我知道,恐怕這一次,我是真的走進了一個再也回不了頭的地方。慢慢地走過中庭,四周散發出草木新鮮的腥味,似乎有一股陰氣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宮人的院前圍了一堆人,堵得水泄不通。我聽到有人在哭著叫冬兒、冬兒、冬兒。冬兒?我一怔,一抹涼意嗖地從心底直竄上來。腳下步子立即加快,我不顧一切跑上前,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冬兒靜靜地躺在地上,被人用一方白布遮住了身子,隻餘一雙赤腳僵硬地伸出布來,似有萬千悲苦要訴說。心,突然停止了跳動似的,甚至連呼吸都靜止了。霎時,我看到天空中直泄而下的燦爛陽光,它越過擁擠嘈雜的人群,似燒紅的利刃,惡狠狠地紮進我肌膚中、眼眸中、耳朵中、嘴唇中,我看到自己的全身仿佛已流滿了鮮血。而眼睛,盲了似的突然灰暗一片,不,是鮮紅的一片。冬兒才十二歲,她的不舍、她的愛戀、她的恨意,都未了去。但最終,她未留隻言片語,便孤獨地、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地上,隻留給我一雙僵硬的赤腳。我的愚昧與無知就這樣害死了一個鮮活如花的生命。*“喂,你發什麼呆?注意聽我說。”身後的內常侍粗暴地推著我,而後一指桌案,“你要做的事說來簡單,隻需每日在陛下回來之前將筆墨備齊,茶要時刻保持溫熱。其餘的時候,陛下不喚你,你便隻能安靜地跪在一旁,絕不能發出一絲聲響,知道沒?”“是。”我雙手微垂,低頭答道。“機靈點,千萬不可走神發呆。一定要警覺些,陛下有何需要,你立即便要辦到。知道沒……”內常侍繼續嘮叨地說個沒完,直到一聲“陛下駕到”的傳喚才打斷了他的念叨。我與眾人立即跪伏在地迎接聖駕。“你們都下去吧。”陛下的聲音仍舊低沉平穩。“是。”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過去,我跪地悄悄環顧四周,屋中裡就剩我與陛下兩人。陛下端坐在案前,拿著一份奏折凝神看著,並未望我一眼。我垂著頭,一步步挪到桌案前去,跪坐在他麵前,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拿起墨條來回磨著。我雖竭力控製,但手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而陛下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依舊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奏折。我慢慢平靜下來,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我抬眼不著痕跡地看著他。一對濃眉斜指額角、如深潭的眼眸、眼角依稀的細紋,鬢邊的幾縷灰發……這個男人想必已曆練過無情的歲月風霜。此時他低垂眼瞼,平和許多,但他看人的時候,目光卻尖銳得令人膽寒。他是個好看的男人,有一種可以讓女人陶醉的特彆氣質,長身玉立,溫文儒雅,一舉手一投足皆是書卷味,卻又有著一種自然的威儀與難言的灑脫放曠。“你為何一直看著朕?”陛下也沒抬頭,忽然問了句。“我,我……”我大吃一驚,手哆嗦了下,險些將墨汁濺了出來。莫非他頭頂也生了眼睛,否則怎知我在看他?我定了定神,剛想開口回答,便聽見屋外的宮人朗聲傳喚道:“太子殿下、長孫大人、房大人、魏大人在外等候。”“讓他們進來。”陛下微微擺手,示意我稍稍退後。我立即躬身跪退幾步,依然跪在他身後。眾人輕緩地進來,向陛下行禮後便各自坐下,並無一人在意我。陛下坐在禦坐席上,太子李承乾坐在太子席上,房玄齡、魏征、長孫無忌幾人則對坐。“承乾,朕聽你的太傅張玄素說,近來你總是不交功課,可有此事?”陛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父皇,我,我……”太子支吾著,好一會才說道,“我沒有不交功課,隻是晚一些……”我偷偷抬頭看去,隻見太子麵紅耳赤,一臉狼狽。陛下聞言眼皮一跳,但語調依然平淡:“倘若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你還是先把功課做了。做太子之時便養成拖拉的習慣,將來成為一國之君,正事就會被耽誤。”太子緩緩斂下的眸中帶著複雜,他頓了下才回道:“父皇,我,我這幾日腳疾又犯了。若身子不適,功課便不能做得好。我打算讓禦醫來診察下,看好了之後再做功課。”陛下皺了下眉,輕聲一歎:“那今日你不用議事了,此刻便去找禦醫來為你診治。”“是。兒臣告退。”太子也不推辭,施禮後便站起身。估計是坐得太久,忽然起身,他的腿腳有些受不住,隨即踉蹌了下。“媚娘,扶太子去找禦醫。”陛下也沒回頭,隻低聲喚我。“是。”我立時起身,走到太子身後,托住他的手臂。“我不用人扶!”太子含怒低叫,而後他一揮手臂,想甩開我,卻忽然停住了。“太、太子……”我不解他的行為,隻能低聲地叫道。太子卻不應我,他隻失神地盯著我,口中喃喃喚道:“明,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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