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之後,陽瑜每天下班回家都會買一束滿天星,確保家裡總有一瓶鮮活的花束,點綴房間。在網上看見某個地方幾十畝的野滿天星開放,趁著周末,她軟磨硬泡纏著林楊白開車過去。在網上看見好多人拍得照片就很震驚人心,沒想到還真有一片山坡全是,小小的白花競相開放,猶如掛滿夜幕的星辰,微風吹過,花海搖曳。陽瑜哇了一聲,張開雙手飛奔過去,恨不得在裡麵打滾,等走近了,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有點難聞還熏人。難怪其他人都隻在外圍看呢,她真沒想到滿天星的味道是這樣的。林楊白慢條斯理跟在後麵,雙手插在兜裡,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他的視線安靜卻明確地跟著她,跟她同款的的寬邊太陽帽遮住了半張臉,被墨鏡阻擋的視線肆無忌憚。看她撒歡地跑過去,在距離山坡還有一丈遠的位置刹住腳,翻身往回跑,跑到他身邊,憋狠了似的吐出一口氣,“算了算了,那邊人太多了,我們去那邊山頂上吧,聽說那邊還有一坡的野杜鵑,應該還可以。我拿了照相機呢,到時候給你拍幾張照片,你經紀人不是催你微博活躍點嗎?”陽瑜很早就想買一架相機,肖琪聽說她要買,還給她介紹了好幾款,結果挑來挑去就忘了。前兩天從林楊白書房裡翻出了一架富士微單,她早就想出來試試手感。雖然拍照技術有待提高,水平忽高忽低,但林楊白實在上鏡,再渣的技術架不住他的臉可以抗住一切,總算沒有太過打擊她的自信心。陽瑜躍躍欲試,拍了百來張,找到了點手感。她舉著相機懟到林楊白眼前,“你看,這張拍得多好,那邊風景也不錯,咱們過去看看?”林楊白坐在地上,臉上微白,額頭上的汗水不像熱出來的,倒像疼出來的。陽瑜心細,走過來就發現了,看他的嘴唇也泛著白,不確定道:“你沒事吧?哪裡難受?”“沒那麼嬌貴,走吧。”他沒事人一般站起來。陽瑜冷不丁牽住他的手,一片濡濕的冷汗,他的身體跟豆腐渣有的一拚,這種情況放在彆人身上,陽瑜不會過激反應,林楊白是不一樣的。她也不反駁他,牽著他朝來時的山路走去,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總忍不住多看他們兩眼。實在是這兩人氣質挺好,又高又瘦的像明星,雖然隻露出來半張臉,流暢的臉型彰顯了高顏值的冰山一角。林楊白被半拽著下山,他知道她是擔心他的身體,可是這麼好的時刻,他不想成為掃興的因素。他身子朝後微倒,手臂被扯直,成對峙的姿態,“我沒事,繼續去玩兒。”陽瑜頭也沒回,手上用力拉他,“你該吃藥了,而且太陽馬上下山,山上很快就會冷起來。”“我說了,我沒那麼嬌貴。”他的口吻僵硬,賭氣的成分居多。 陽瑜不得不停下步子,轉身,無奈道:“現在有杜鵑花,過幾個月還有**、桂花、月季花,一年四季都有花開,沒有花也有其他好玩的東西。我想到時候你也能陪我一樣一樣看過去,玩過去,而不是現在貪好玩,把自己弄得生病。快點走,你又不是小孩子,耍什麼小孩子脾氣。”林楊白不服,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陽瑜趁他蒙圈,眼疾手快牽著人快步下山。她猜他應該是身體不舒服了,一回家就發起了低燒,躺在**嘴巴乾得起皮。趙明娜非常嫻熟帶了醫生過來,在房間裡掛上水,還是老樣子,精神上情緒的毛病,具體反映就是免疫力低下,抵抗力弱,輕微貧血。趙明娜已經習慣了林楊白脆弱的身體,他在工作上無可挑剔,就是身體不好,她想這就是老天爺給他關上的窗戶吧。雖然林楊白還躺在**,趙明娜還是不得不給他安排工作,最要緊的就是幾首新歌,合作方還有三個月出新專輯,其中兩首由林楊白全權創作。對方算是音樂界頂流天王天後般的人物,看上林楊白的靈氣跟天賦,才會降級找上他,趙明娜很重視這一次合作,勒令他拿出全部精力應對。陽瑜本來指望趙明娜能來勸勸林楊白好好將養呢,結果反而招來壓榨,等人走後,她不滿地朝他抱怨,“什麼嘛,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布置一大堆任務,一個星期就要完成。我早聽說你們圈子壓榨藝人厲害,紅一個就要奶一堆,原來是真的。”陽瑜絮絮叨叨吐槽林楊白的公司跟經紀人,她早發現了,有關他的事,就算不分青紅皂白,隻要她站在他的角度,就算是無理取鬨,完全無腦維護他,林楊白的情緒就會好很多。並不需要具體做什麼,更多的倒像是一種情緒和立場上的支持。林楊白坐在**,手上捧著記詞本,抵著眉頭思索。右手上掛水,不方便動作,想一句要寫好久。陽瑜也在他的房間,將陽台上的衣服收回來疊好放進衣帽間,收拾了一下浴室,就沒什麼好做的。鐘點工阿姨很敬業,陽瑜很少打掃房間,看林楊白在工作,她下樓將雞湯燉上。是托姑姑在鄉下買得養了三年多的老母雞,非常有營養價值,什麼都不需要加,就幾樣大料跟鹽就可以。燉湯的過程中不免想到姑姑叮囑她的話,自從媽媽把市裡房子的鑰匙收回去,爸爸斷了她額外的零花錢,陽瑜就好像擺脫了某種壓力。以前那麼害怕的事情,現在真實經曆,臆想中的恐懼似乎並不濃烈。可就算物質上不再受製於人,精神上的枷鎖卻磨得人不好受。姑姑跟她講,爸媽就隻有她一個女兒,她不再婚是不可能的,怎麼也要生一個孩子,哪怕是為了爸媽能夠安度晚年。哪怕她隻是把孩子生下來交給老人家帶呢,陽瑜不理解家裡人對孩子的執著,就像家裡人不理解她對再婚的不以為然。她很矛盾、糾結,既做不到狠下心腸對父母不管不問,又做不到完全摒棄自己的思想,受人擺布,往往痛苦便來源於此。所以,她到了長沙,還跟康寧保持著不鹹不淡的聯係。說不上來為什麼,他或許是一種選擇,一條退路。陽瑜下意識將林楊白排除在那個選擇之外,她已經傷害了他一次。她不想再把他卷進自己更深的生活。就算肖邦,她有底氣開始,做著結束的準備,遊刃有餘。但是林楊白身上充滿了不確定,她不確定跟他牽扯更深之後,是否能夠全身而退。第一段婚姻的失敗,讓陽瑜感到無奈跟命運的坎坷,但說實話,自始至終,她從容有度,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她的心一直完全屬於自己,雖然曾經交給肖邦,也控製的很好,想收就能夠收回來。可是林楊白不一樣,她曾經短暫地喜歡過他,卻誘得他泥足深陷,去了半條命。她怕自己戀愛腦,也怕彆人戀愛腦,她其實很不喜歡招惹太過執著純情的人,早知道林楊白會陷得那麼深,她當初一定不會接近他。他掩藏的太好,在她身邊的時候,將一個冷淡、可有可無的角色拿捏的太好,勾著她又不至於叫她完全失去興致。得知後來的一切,她才會那麼震驚,有觸動、愧疚、感動跟歡喜,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想遠離。在他身體好了之後,徹底遠離,過一種平平淡淡,沒有太過驚喜也沒有太過波折的普通人的日子。偏偏他還將自己的房子給了她,陽瑜再次為自己的接手而後悔。她杵著下巴,努力思索該怎麼才能將這份情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