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挽雲辭 流舒 3157 字 21天前

月光透過鏤花的窗欞灑進來,照見一室清雅:瑤簽玉軫,端硯紋琴,團香輕攏鏤金鼎,疏梅斜插雞血瓶,寬敞的大屋中陳設雖不算多,卻並不顯空曠。而最吸引人的莫過於臥榻前的一禎屏風,潔白的底子上潑滿了大片的紅色,驚人冶豔,濃烈逼眼,走近了才見著幾筆墨黑寥寥點綴其間,這才知繪得乃是一屏燃燒似火的楓葉。而這,正應和了房間主人的名字——夏雲楓。夏雲楓——展春堂的大掌櫃。但識得不識得他的人卻都會常常忘了他這個真名,往往,他們都隻叫他——“雲少”。雲少——汴梁城裡的藥行會首,京師裡最年輕卻也最富有的買賣人。見過他的人,都說他白衣飄逸,品貌不凡;沒見過的,則都說他孤高傲慢,卓爾不群。都說雲少有當年雲樓公子的風采呢——小夥計夏群每次看見自家大掌櫃的便會這樣想。這一次,他照例看著夏雲楓像片飛雪似的進得屋來,解下白色鶴氅,隨手往屏風上一搭——就這麼一個動作,竟也這般俊!正癡癡地想著,一抬眼,卻見夏雲楓正看他:“阿群,你說說看。”“啊?”走神的他哪知方才他們說到哪裡了,忙求救的望他師父。二掌櫃淩岩便瞪他一眼,說道:“雲少是問你:怎麼發現那幾個人是金人的。”夏群立時得意起來,眼睛都亮了,忙道:“我在櫃上,一見那個穿青衣的金狗進來就覺得不對勁:聽他說話含含糊糊的,再一看他拿來的方子,字歪歪扭扭蚯蚓爬似的不算,上麵的幾味藥就更可疑了——‘三七、花蕊石、仙鶴草、晢日根、拉究楚’——全都是止血的。”說著便用崇敬的目光看向他家大掌櫃,“虧得以前這幾味藥雲少都曾反複叮囑要我們記牢,連它們的彆名都一一教過:那個‘晢日根’就是咱們的麻黃根,他們金狗才管它叫這個;而那個什麼‘拉究楚’,乃是蒲黃的苗名——記得雲少說過的,這藥他們金國沒有,而我大宋這邊,咱們展春堂早已暗中壟斷了這藥的采辦,因此金國那邊的都是由苗疆弄過去的,便也跟著叫了個苗名。所以啊,我一看了那方子,就知道了:這人一定是條金狗!”昂首挺胸,說得理直氣壯,卻不知這一句“人是條狗”早逗樂了其餘二人。淩岩邊笑邊又瞪他一眼。夏雲楓則隻是微微勾了唇角,月華流瀉那笑容,說不出的清冷,隻聽他淡淡道:“你們這回乾得不錯,眼睛夠亮,出手也算利落。”還沒等那二人說出自謙之辭,他已凝了笑容,聲仍淡淡,卻已帶了幾分寒意,“但,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夏群忙閉了嘴。“雲少……”淩岩也忙斂容。隻聽夏雲楓又道:“一個奄奄一息的人,也能唬得你如此心急火燎地跑來找我!淩岩,你這二櫃怎麼越當越沉不住氣了?你也不想想,方才你那馬蹄聲大得能把全京城都給吵醒!要是驚動了官兵,咱們這最後一個據點,隻怕也要給扯出來了吧?到時候,還有誰能去救大哥?!” 無形中的肅殺之意聽得垂手而立的二人都是脊背一陣發寒。淩岩雖痛悔方才毛躁,心裡卻隱隱有些個不服,便低著頭道:“雲少說得是,的確是我欠考慮了。不過,雲少你是不知道,那個人,那語氣那眼神……我……我壓根就抗拒不了……況他一口咬定是你親戚!”“我的底細你們還不清楚?我一家三十口都早已血染午門外了,我哪還有什麼親戚?”夏雲楓冷笑著背轉過身去,旁人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隻看得見那如月淒清的背影。“可是……”淩岩被他的話一刺,猶豫了下,卻仍是道,“雲少,不管怎樣……你還是去見見那人吧。”夏雲楓不語。“他似乎很肯定似的,而且他更堅持:是你……去……見他。”聞言,夏雲楓終於轉過了身來,挑了眉梢:“他人在哪兒呢?”“地牢。”眉動,目舉,望了眼門外冷月,夏雲楓輕輕地笑了下:“好,那我就去見見他。”十四歲的夏群發誓這輩子從沒見過雲少露出過如此慌張的神情,三十歲的淩岩也能如此發誓——當夏雲楓走進最裡頭那間地牢的時候,他們同時看見他麵上血色在一瞬間悉數褪儘。牢房裡雖然昏暗,牆上一盞油燈的微芒卻也足以照亮斜靠牆角那人的清俊麵容,也足以讓人看清夏雲楓臉上不僅是震驚甚至是畏懼的神色。隻見一向愛潔的雲少竟在這又贓又潮的地牢裡半跪了下來,伸出手去,複又遲疑,半晌,才終於輕輕地推了或者說是碰了那合瞼倚牆的人一下。那人慢慢睜開眼睛,眼波如水,看了他眼,又看向他身後。隻聽夏雲楓立刻道:“你們倆先出去。”一頭霧水的二人隻得遵命退下,卻不知夏雲楓的下一句話竟已是未語喉先顫,半天才終於發出聲來:“……公子?”雲倦初微笑:“雲楓。”“難為公子還記得……”他忙上來攙扶。雲倦初搖首,打斷他的客套:“我沒太多時間……”若有若無地一笑,平複對方的激動,他淡聲道,“來找你,是為了救命。”“啊!”他這才緩過神來,轉頭就要叫人,卻被雲倦初輕輕一拉:“若旁人問起我是你什麼人……”“公子啊!”脫口而出,他見那人蹙眉,立時意識到了什麼,“那……”清水眸光已漸漸黯淡,雲倦初的笑容也在漸漸淡去:“你就叫我……姐夫吧。”說著,便又暈了過去。一樣明月拂照九州,此時此刻,雖距百裡,京城內外卻有兩處院落同樣燈火無眠。隻見城內那處富麗堂皇,雕梁畫棟幾進幾重,院內假山蒼翠,月色下泛著冷冷清光,一抹黑影匆匆閃進院內,朝著假山邊一人倒身下拜:“主子。”那人身形不動:“老大那邊可是有動靜?”“稟主子,大爺派出了‘天鷹’。”“哦?那不是他的精銳嗎?去做什麼了?”“說是去劫一宋國男子。”“哦?結果呢?”“四個人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哦?”那人已是第三此說“哦”,這次卻續上了冷笑,“有意思——老大?宋人?”似是想起了什麼,他笑得更加陰沉,“嗬嗬,我倒要看看……你給我繼續好好盯著。”“是。那小的告退了。”說罷,黑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過不多時,再見那黑影已是在城外一所僻靜院落之內,隻見房屋岑寂,花木扶疏,臨窗一人對月獨立,見了他,便冷冷的掃了一眼。黑影跪下:“主上。”“人呢?”“鷹他們幾個失蹤了。”黑影叩首在地,“主上請恕屬下辦事不利。”想到主子手段,已是忍不住微微發抖。伏地等了片刻,卻未料他主上不怒反笑:“你下去吧。”他有些詫異地偷偷抬起眼來,隻見窗邊的人竟勾起了薄唇,月光映著他琥珀色的眼瞳,漾出一抹奇異的笑來。時值寒冬,院中正開著一株臘梅,嫩黃花蕊覆了薄雪,更顯清光疏冷,微風一帶,便有細雪伴著幽香一齊撲到繡簾上去。雖已雪停,夏雲楓還是怕沾落雪似的拍了拍身上,又整了下領口,方才挑簾,剛揭開一角卻又驟然停手——隻聽房內傳來幽冷的琴聲,聲音低回沉斂,剛因門簾厚重竟沒透出,這樣半遮半掩下聽來便更添幾分淒清。不由透那簾縫望去,隻見雪光映照的緣故,房中光線頗好,隱約可見屏風後一抹身影正勾抹挑撥,撫動琴弦——宛如初見。——姐夫?!他望著那身影,兀自一笑,這才想起自己竟還有個姐姐,一個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義姐”——蘇挽卿。至今記得那時情景。那時他隻有十六歲,能隨其餘九人一起南下臨安已是大哥王彥極力保舉的結果:十人皆是太行山一眾弟兄中的佼佼者,或通文墨或有一技之長,他們將來都要成長為義軍散布各地的秘密領袖,而來臨安的目的一方麵是在方氏產業中學習經營——各處據點表麵上都是商號,妥善經營乃是生存之本,另一方麵則是追隨雲樓公子。而他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開始自然遭到許多人反對,還是王彥發的話,道他是忠良之後,家破前曾是有名的神童,將來定能發揚光大義軍,這才終於得以隨眾前來。雲公子會不會也嫌他年少呢?想到此節,他不由有些緊張,直覺地看向身邊:“大哥你說……”卻被王彥一眼瞪回:“著什麼急?公子說讓等著就先等著,他說了今日見便是今日見,他……不是個隨便的人!”被誤解的他覺得委屈,但見了王彥眼中灼熱,雖胸中更加難受,卻也不敢辯駁,隻得默默退下,眼見其餘諸人也如木頭樁子似的於原地靜候,不由煩悶,趁人不意,便悄悄地溜了出來。走了兩步,忽覺鼻中暗香浮動,不禁循香而去,一片香雪之海頓時映入眼簾。他看著那一片疏影橫斜,驀然想起幼時家中情形,心頭不由一**,不知不覺的便走入院內。延著卵石鋪就的小徑,恍惚間已走到了樓閣之前,他忙站住,隻聽樓中傳來了縹緲的琴聲。他本是宦家子弟,因而也略通此道,聽了隻覺孤絕清冷,竟是寂寞入髓。忍不住朝房中望去,隻見紅梅屏風之後白影模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那淡倦的琴音卻是那樣清晰的流到人心上來。正聽著,琴聲忽斷,緊隨而至的是幾聲低咳,再然後,聽到一個比琴音還低回的聲音喘息著道:“熾羽……他們到了嗎?”“沒呢。”另一人答,“你先放心歇著吧,來了我叫你。”“哦。”先頭那人應了句。聽得裡頭一陣響動,再然後便是那“熾羽”大起來的聲音:“讓你歇著你就歇著!琴也彆再彈了——早知道就不給你找這勞什子——待會再吐紅,挽卿可饒不了我!”“挽卿……”低低的兩個字含在那人口中,就像徘徊了幾多年似的,聽得見一聲低歎,“她現在……不該在吧?”不在?那這琴是彈給誰聽的?心中莫名地跳出這麼句話來,夏雲楓被自己嚇了一跳,卻不知更“嚇人”的還在後頭——“啊?!”當忽然一隻手掌拍在肩頭,他忍不住叫出聲來。“什麼人?”立刻聽房中有人問道。“是我。”——他回頭看見含笑答話的紅衣女子,瞧見她不可方物的明豔。也在同時聽見裡頭的人笑道:“挽卿啊。”挽卿?!就在那一刹那便已肯定:蘇挽卿——唯有這樣一個女子才配作那與雲樓齊名的貝闕之主,也唯有這樣一種明豔方配得上西湖邊的那些傳說。“不止是我,還有一個呢。”蘇挽卿邊說邊推了他進門。他被帶進了房內,見一青衣男子走出來,眼如新月,笑如月華,見了他便問:“這是誰啊?”他是聽人描述過這位方家大少的相貌的,一見立時醒悟,忙道:“我叫夏雲楓,是和王彥大哥一起來的。”還沒等方熾羽答話,隻聽屏風後有人淡淡地喚了句:“熾羽?”方熾羽便向他們吐吐舌頭,做了個“完了”的表情。聽到悉窣的衣料摩擦之聲,然後便見屏風後走出一抹白影,他不由一愣,直覺的知道此人是誰,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人怎能這般?這般年輕,這般清臒,也這般冷淡。衣袖如雲,流光疏淡,隻不知那衣上荏苒的是光陰還是他的清寒?而那清寒之中偏又透著股崢嶸之氣,教人挪不開雙眼。這便是那舉世無雙的雲樓公子?怔忪時隻見那人輕抬羽睫,淡淡一笑,一瞬間,一切疑問皆煙消雲散。這就是雲倦初。沒錯。隻聽語音淡倦:“你們到了多久了?”他一怔才知是在問他,也不知該怎麼答,隻得道:“有一會兒了。”雲倦初便看方熾羽。方熾羽忙看蘇挽卿。而蘇挽卿一直就盯著雲倦初,見此情形便冷笑了下,剛要開口,卻聽院中傳來腳步聲,一聽便知是武人步履,雖已刻意放輕卻還是落地有聲。果然,幾聲後,王彥出現在門口,一見了房中情形,忙上來行禮:“公子。”雲倦初微笑著虛扶他一下,王彥立即關切地抬頭看他:“公子,你身子還好吧?”雲倦初笑了笑:“沒事——剛是睡過了,讓你們久等了。我這就過去。”聽了這話,夏雲楓見那紅衣女子眼中已如流火,卻偏立刻彆過了眼去。而那頭雲樓公子卻在這時正好轉了眸來看她,淡淡的波光中有什麼流閃而過。正出神,卻被王彥一把拉過:“你這小子,怎跑這裡來了?公子,這是……”“雲楓,是不是?”那人淺笑低柔,聽來卻無端寂寞。他抬眼,望見那眸中還未及褪去的寥落之色,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自家滿門受戮之時,雨水衝不淨滿地的血水,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一人,那種冷入骨髓的孤寂——難道,這神仙般的人物竟也懂得?一時便忘了應聲。“公子叫你,怎麼不回話?”王彥捅捅他。他這才回神,望見王彥嚴厲的眼神,心頭湧上絲莫名的難過,便低了頭。“你這小子……”王彥還要說什麼,卻聽女子笑盈盈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兄弟莫不是認生吧?”說著走到他身邊,瞥了某人一眼,“這也沒什麼啊。某位公子這樣笑的時候,樣子就是怪嚇人的,彆人不敢說,我可敢。想不到小兄弟你也和我一樣有眼光呢!”經這一通打趣,王彥隻得笑瞪少年一樣,也就不再責備。他自己卻不由紅了臉,嘟囔:“人家……不小了。”聽見他這話,這回就連雲倦初也勾了勾唇角,蘇挽卿更是笑得明媚:“那你多大了?”“十六。”“那還是比我小啊,我可十七了。”熱情如火的紅衣女子笑容亦火熱,“你該叫我聲姐姐呢!”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認了個姐姐。從此,便又有了個親人。此後西湖邊相處兩年,彼此漸漸熟識。十人中,他並不是最出眾的那個,也不知是第多少次走進雲樓前那片梅海的時候,他也還會不時緊張。他以為自己並不會為人所記,卻沒料,他竟上來就自稱“姐夫”。姐夫……他搖頭輕笑:這般稱呼,是因他記得當初,還是……在他眼裡,他仍非什麼名震京師出類拔萃的“雲少”,不過依舊是那個無知少年——就像那個人心裡想的一樣。想走進去,卻終沒敢,不由在心底訕笑:這麼多年了,明明現今是自己如日中天,房中人病骨支離,卻仍舊如此敬畏,甚至不敢太過靠近,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影子便會汙了那一抹清雪似的。卻聽裡麵琴聲終歇,人聲響起:“雲楓嗎?”“是我。”他忙應聲而入。隻見一襲素白斜靠床側,見了他淡淡一笑:“你這琴太好,一時技癢便忍不住拿來撥了兩撥,你莫見怪。”“公子客氣了,雲楓其實並不精此道,此琴乃是偶然所得,還未知其名呢。”“玉壺冰。”語聲泠泠如琴響。“嘎?”“這琴叫作玉壺冰,乃是當代所製,因此雖是好琴,卻還未見得聲名。再兼宮中多藏唐琴:春雷、瓊響、秋籟等等,它的名氣就更加埋沒了。但我看那些與這一張比,也不過是各有千秋而已。”清如泉流的聲音漫漫繼續,隻是忽然想起了一琴名“綠綺”,說話的人眉心一蹙,便沒再說下去。玉壺冰。他望著對麵那人,隻見清冷瞳中泛起幾許悵惘之意,卻不似當年所見的刺目,隻是淡然浮起,又複淡然的沉澱下去,而那人亦很快恢複了如常微笑,說道:“雲楓,這兩日辛苦你了。”“該的。”他也一笑,“倒是公子千裡迢迢趕來才是真辛苦。”雲倦初抬眸:“嗬,我明明是被擄來的,你卻道是趕來的,此話怎講?”“以公子心智斷不會輕易為人左右。”他垂睫,微勾唇角,“公子隻是順便吧?”雲倦初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隨即便笑:“你可真會說話,我明明是借你們之力方才逃出虎口,你倒說得……”頓了頓,他挑起了眉梢,“那依你看,我此來做甚?”“公子乃是為大哥、為義軍而來。”他對上他的清眸,眼底掩不住的火焰跳動。“哦?”“請恕雲楓直言,雲楓日前曾得過消息:李丞相三天前親赴江南接了姐姐進京。當時雲楓並不知公子仍在世間,因此茫然不解。而如今這兩廂應對——公子恰也是那日到的——這樣一來,事實就再清楚不過了:定是李丞相為了大哥之事前去請的公子。”“嗬,她也到了啊。”低低的聲音中掩不住的溫柔喜悅。夏雲楓聽了,卻低下頭去:“公子已昏迷了兩天,大夫說要靜養,因此雲楓便未急著告訴姐姐已到的事。”雲倦初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未接他言,隻道:“那你們與相府可有聯係?”“李丞相一直照顧義軍,我們暗中與他的確有所接觸,但,他亦不知展春堂底細。”想起自己乃是京中義軍僅存的碩果,夏雲楓不由抬起了臉來,目光閃亮。雲倦初望著他:“很好,多虧你這展春堂還在,一切也都還存了希望。”淡然一句,夏雲楓卻覺眼眶一熱:“公子,請想辦法救救大哥!”雲倦初點點頭:“我既來了,便不是乾躺著白賴床的。往後的事等我了解了詳情再說,咱們先談眼前的:一是,那幾個金人呢?你已處置妥了吧?”“迷藥勁一過,他們便咬破牙中毒囊自儘了。”想到還未及審訊,他有點懊惱。“這樣也好。”雲倦初卻毫不在意,繼續道,“二便是我的事了。”他不解。“這裡是你的房間吧?”雲倦初打量四周,目光緩緩攏至他眸,“以你我現在的身份,你不該讓我住在此處。”他知他是生怕惹人生疑,卻還是:“可是公子……”“還有,你也不該再叫我公子。”雲倦初輕咳了兩聲,麵上已多了幾分疲憊,眸子卻還是清亮的,“不是說了嗎?讓你叫‘姐夫’。”說最後兩個字時,他聽到了清冷聲音中浮動的一絲熱切,“是,公……”剛一出口,不由自己也笑,抬頭對上那人清淺的笑:“彆忘了,叫姐夫。”“是,姐夫。”青年心裡忽然湧起絲異樣——是什麼呢?連他自己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