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容的麵前是一片紅。是火焰的顏色,還是血的顏色,他已經分不清了。迷迷蒙蒙強撐著身軀沒有倒下,卻難以抑製搖搖欲墜。但他並沒有慌張,因為他麵前的龐然大物,比他的狀態好不了多少。早在他們抵達落棲書院時,他便料到了如今,修卦者觸摸天命,預測他人的命運已是泄露天機,給自己卜算更是犯了大忌,可他來之前,還是偷偷為自己算了一卦——大凶。性命堪憂,是豎著過來,橫著出去的那種。但藺容還是來了,道門的責任驅使他不得不來,但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跑來前還告訴過雲千闕,要等他回來。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隻是這次要等候的時間會長一點……”想起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即便在強弩之末,也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恐怕回去,少不了要多跪一陣兒搓衣板了。不知道這次扮可憐,還能不能讓闕兒心軟?“嘎!”一聲怪叫,自麵前凶物口中傳出,令它身受重傷,已然將凶物激怒。龐大的身軀呈青色,形象如牛一般,頭頂兩隻尖銳的角堪比精良兵刃,隻是腦殼上凸出一個奇異的隆起,不似凶物本身長出的東西,兵器無時無刻在噴吐著火焰。凶物皮糙肉厚,火焰沒有炙烤凶物,還沿著凶物青色的,比盔甲還要堅韌的外皮滾落到地麵,增加著周圍火海的密度。在凶物不遠處,炙烤的火焰裡,有著一些被灼乾的殘軀骨乾,若是雲千闕在,想必很快就能想明白,消失的屍體的去向——殘留的都是邊角料,其餘的都已經消化在了凶物的肚子裡。“祝融火器,難為那個人連這種東西都拿出來了。”祝融並非是一人,或是某一神靈的稱呼,而是在上古時,司掌火的運用的祭司稱謂,祝融所擁有的火器,有著召喚火焰的能力。帶著祝融火器,凶物——或許該稱作為魔物才對,有了神器,再加上被投喂了那麼多人屍後,破壞力更為驚人。好在此處是藏書閣的地下,動靜不會那麼快傳到地麵上。這裡應該是早在百年前,落棲書院藏書閣建造之前,魔物便存在於此。上古魔物,以上古聖物封印,這也是帛錦天書一直供奉在藏書閣頂的原因,由於魔物被封印後,失去了破壞的能力,以至於讓曆代管理著落棲書院的人遺忘了魔物的存在。直到帛錦天書出現異常,那個人知道哪怕不知道地下有魔物存在,落棲院長依然注重著帛錦天書,哪怕用花招,落棲院長都會按照那個人所期待的,將帛錦天書拿出藏書閣。雖然隻要帛錦天書一日不銷毀,地下的封印就一日不能徹底破開,但帛錦天書不在藏書閣內,封印就會越來越弱——這,就足夠了! 魔物‘複活’,以其超強的破壞力抗衡著封印的力量,再加上祝融火器的加持,徹底破除封印,重新躍到地麵上大開殺戒,不過遲早的事。或許是一個時辰後,也或許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但藺容不會允許魔物出現在眾生視野裡,上古時就該煙消寂滅的力量,殘留至今已是僥幸,再禍亂人間,擾亂如今的世間秩序?平不應現世之亂,是道門的責任,而且此亂還是那個人推波助瀾製造的,身為道門傳人,更不可放過。更何況……他喜歡的人還在附近,他怎麼舍得,讓她在無知無覺毫無防備,也無法防備的時候,暴露在這等魔神力量之下——因為,哪怕有所準備,麵臨這這種力量,也是以卵擊石。唯有他可以,他也必須將這頭魔物降伏,不讓可怕的危險泄露到地麵上一絲一毫!手中的玄鐵冥王劍被他攥緊,斬開前方,劈開流溢在自己麵前的火海,以劍氣從火海中辟出一條可以直達魔物的‘路’。雖然這條路能夠存在的時間短暫,很快就會被炎炎熱浪再度以火焰覆蓋,哪怕姑且隔絕了火焰,不直接踩踏在火焰上,滾燙的的熱浪也不會因此放過在其中穿行的人。灼熱的氣息焦燙著人的皮膚、發絲、肌肉,那些距離火焰最近的部位,諸如雙腳,已經出現了炭黑的燒傷。藺容依舊置若罔聞,仿佛沒有痛覺,不懂得懼怕,持劍,逐步朝魔物走去。在滔天火浪中,青色的渾身流淌著火焰的魔物雙目通紅,喘了口氣粗氣,同樣朝藺容衝去,兩隻銳角頂在前方,宛如衝鋒,勢如破竹。哪怕是沉寂封印百年的魔物,依然有著自己的智慧和思考能力,它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超出凡人的無上的力量,以及野獸精準的知覺和凶狠。在純粹的實力麵前,人類的任何計策都無計可施,任何詭計都無處遁形,唯有以自身之力與之硬碰硬。長劍,斬在了魔物的頭頂,兩隻利角之間,祝融火器之上。索性,魔物遇見的人,同樣不凡,哪怕不及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近乎脫凡成仙的安期生,也可以稱作是僅次於其的存在,再加上所持的是不亞於神器的斬天斬地斬人間,堪稱人間冥王的玄鐵冥王劍。祝融火器上,一條裂縫不意出現,源源不斷的火焰停住湮滅。藺容並未因一劍中第便放鬆警惕,祝融火器滅掉之後,又快速揮劍捅開了魔物的皮囊。“嘎!”瀕死的痛擊,魔物本能的四處奔騰衝撞,藺容被他頂在了頭頂,撞向四方。火焰不可躲避的燒灼在背上、腿上……藺容咬緊牙關,魔物的死隻在須臾,他不能就此放棄,留下後患。一手撐著魔物的角上,固定住自己的身體,另一手則握緊玄鐵冥王劍,繼續在穿透的魔物身體裡攪動。不知過了多久,魔物倒絕,斷了生息,藺容也精疲力竭,躺倒在地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哪怕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到此,都能給予他最致命的一擊。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活著,不幸的是,普通人到不了此地,那麼注定,會在此時蒞臨此地的人,都不普通。穿著與環境格格不入的華袍,與藺容的狼狽相形見絀的,男子風流多情的雙眸閃現一絲玩味:“能乾掉犀渠是挺不錯的,但為此把自己消耗成這樣,可不明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