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一聲叫喊劃破了夜晚的寧靜,林間傳來陣陣翅膀拍擊聲就像是聲音的回響,從中心向外擴散出去。聲音的源頭是在巨木之下的男子,叫喊之後是一張錯愕的表情,就像是剛從惡夢驚醒的人一般,還不適應突來的現實,而這個男子正是安弗帝本人。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夢?不!一定是夢!然而他也明白,除了自欺欺人以外,根本沒有半點的作用,最好的證明就是傑爾不在視線之中,甚至也不在附近,否則聽到剛才所發出的聲音後,不可能沒有過來。短短瞬間種種的猜想如同泉水般湧出,還沒來得及消化便又是新的一批念頭出現,就像要把腦海塞爆一樣,沒有任何止歇的跡象。現在最迫切的事就是好好整理記憶,趁著印象還深刻的時候,試圖找出傑爾的機會所在,儘管他也清楚,越是仔細推敲恐怕得到越是殘酷的答案,但還有甚麼比現在還要更糟,自己還活著,而他生死未卜。其實從最明顯的一點開始推敲,幾乎可以斷定之後的結果,或許過程略有出入,基調還是不會偏差太多,傑爾沒有一起撤退的意思顯而易見,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沒有必要,二是沒有辦法。自然希望是前者這種情況,那意味著傑爾有把握輕易退去,所以沒有必要急於一時,但在心底深處,認為是後者的可能xìng卻是遠遠勝出,光是讓他全身而退就已經很吃力,沒有辦法再顧及自身,一想到事實會是這樣,懊悔之情頓時充斥在整個思維之中。出於甚麼樣的理由,此時此刻或許已經不再重要,動機固然是事情的一部分,而結果同樣也是,甚至絕大部分的人傾向從結果來做評斷,因為比起理由更容易有著客觀的標準。如果傑爾還活著,或許心裡還會好過一點,不過一想到殘酷的可能,就像回到了十幾年前,失去安莫德的時候,那份情緒直到現在仍舊背負著,而現在又即將再添上一份。現在回想起來,追尋傳說到底是對是錯?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的決心又是多麼地薄弱,愚蠢的代價為什麼不是由自己承受?這一點才是令安弗帝愧疚萬分的主要原因。要是死去的是他,技不如人也沒甚麼好怨恨的,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其他人因此付出代價,而且一下子就是最為寶貴的生命,這份恩情他自問承受不起也不願意承受。如果自己的死可以換來一切都不曾發生,安弗帝的手將會毫不猶豫地揮下,以此作為贖罪,可惜這樣的願望不是第一次有人希望,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使人絕望。抬頭看向夜空,隻見一片漆黑,曾經的繁星不再閃爍,明月也消失無蹤,隻留下一整片的黑暗留給他咀嚼,苦澀的滋味早已麻木整個心頭,卻是無法停下,一次次地回想以及一次次地心傷。直到炙熱的太陽爬上小半片天空,才從自責之中回過神來,開始關注起周圍的環境,這一觀察,讓原本暫且放下的情緒又重新提起,因為這裡正是與傑爾第一次相見的地方。眼前挺拔的巨木似乎可見一道虛幻的身影站在樹下,重演起過去曾經發生的種種,一想到這個過去或許永遠不再發生,就像一柄重錘狠狠敲在心頭,頓時糾結在一起,因為那無可抗拒的震撼。過往相處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是在回顧,也是種無聲的折磨,看著曾經飛逝而過,卻無力阻止的悲哀,就像是種慢xìng毒藥,逐漸滲透侵蝕,直到整個身心崩解成一塊塊的碎片,再也無法複原。堅強兩字總是成為安慰人的借口,懦弱一詞亦是常用的激將理由,而此時此刻寧願選擇懦弱,放棄所謂的堅強,希望能夠透過自我舍棄來否定自身的存在。沒有承受痛苦的心靈也就沒有相應的痛苦,好比飲酒之人希望麻醉在酒jīng之中,忘卻種種的麻煩,即使他們清楚,並且明白,酒醒之後沒有甚麼會因此改變仍然如此選擇。如果放棄了生的意誌,也就沒有必要堅強,更沒有必要節哀,之所以要堅強是為了繼續走下去,之所以要節哀是保護心靈不至於崩潰,無外乎都是為了生存所需要的前置條件。然而活著並不隻是能走能跳,要是沒有活下去的目標,或者可以說是動力,也僅是一具軀殼,沒有其中的靈魂,生命中最為jīng采的部分也就不存在了。懷抱希望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哪怕僅僅是個虛假的理由,當人認同其存在本身就已足夠。同樣地,人要放棄也很容易,隻需要將一直以來堅持的目標放開,不再做任何一丁點的追尋,不進則廢就是如此簡單的道理。失去目標的人是脆弱的,會不時反思自身生存的意義,一旦打擊到來,突破微薄的心理防線之後,死亡就像無所不在的誘惑,侵蝕最後一點立足之地,直到甚麼都不剩。眼下安弗帝的情況正是如此,就連最後一塊碎片也在手中失去,同時也表示一直以來的目標沒有達成的希望,而傑爾為了救他,卻是選擇站在王的麵前,以生命做一場豪賭。要不是傑爾的出手,光是留在那裡,被戰鬥的餘波碰到一點就足已身死,王也好鏡也好,絕對不會顧忌他人的存在而留手,而安弗帝自己也對傑爾抱持著同樣的想法,認為自己的存在對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就算不小心殺死也無所謂,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想到自己現在還活著是因為當時自己最為失望的人,這份失望全部回到自己身上,甚至更為強烈,情緒上的落差有多大,心中的自責就有多大。正當安弗帝感受生存的沉重之時,突然見到一道身影從林間竄出,一瞬見升起的熟悉感覺頓時取代了打斷了原有的思緒。不是傑爾。剛才美好的幻想隨著眼前人影的清晰頓時幻滅,失望之餘也就忘卻對方的存在,然而並不代表對方也是如此。一聲驚呼傳入安弗帝耳中,同時也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中脫出,原本散去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對方身上,剛剛短短的瞬間隻是從身型上做出判斷,雖然沒有到天壤之彆,但和傑爾的矮小還是有段差距,況且以傑爾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裝扮,隻需要一眼就可以辨彆。眼前的少年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誰,隻知道這張麵孔曾經見過,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更彆提對方的名字叫做甚麼。「安弗帝!你怎麼在這裡?」聽著少年的語音,原本的熟悉感又是多了幾分,但也隻是熟悉而已,和認出還是有所差彆。「是我,我是葉天。」一段幾乎已經遺忘的記憶重新在腦海中跑過,和記憶中的那張麵孔似乎和眼前有些出入,一時之間還是無法完全肯定。「村長一直說我變了不少,原本我還不相信,不過看到你的反應後,我開始相信了。」幽默的言語配著笑容,似乎有著一抹歡樂從安弗帝心中升起,這一點喜悅還沒來得及品味,卻在葉天的一句話下變質,隻剩下無儘的苦澀麻木。「怎麼沒有看見傑爾?他沒有跟你在一起嗎?」正是這句無心的話語刺進了心頭,在傷痕累累的心上又留下了狠狠一筆,或許這句話在以後的路上還會出現,理所當然的問題,卻也是理所當然的痛。驟變的表情在葉天看來有著說不出的黯淡,光從這樣的變化,不難猜出安弗帝和傑爾之間發生了甚麼,即使好奇是怎樣的事情,葉天並沒有選擇問出,因為流露出的情緒已經說明許多,越是提起隻怕越是帶來越多的痛。「你在這附近有遇到任何可疑的事情嗎?」話題突然一轉,同時也換上了一張嚴肅的麵孔,表現出來的慎重也稍微感染了安弗帝,自然從悲傷之中轉移些許的注意出來,同時也勾起一點點的好奇心理。「發生了甚麼事嗎?」猶豫的神情在葉天臉上停駐片刻,隨後才聽到他開口說:「最近村裡不太寧靜,我是出來找問題發生的原因的。」然後像是想起了甚麼,話題又是突然一轉,說道:「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要是天全黑的話路可就難走,不介意的話我們換個地方再說吧,我想村長會很歡迎你的來訪。」葉天的邀請讓安弗帝產生了猶豫,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決斷,隻是想到不曉得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的時候,迷惘的同時也就不自覺答應了眼前唯一的一個選擇。空曠的道路除了兩人以外不見其它的行人存在,好像第一次到這裡的情況一樣,隻是白天換作夜晚,而安弗帝身旁的人也不是傑爾,無疑是再添一抹哀傷到心中品味。「就快到了,前麵這個路口轉個彎就是。」漫不經心點了下頭表示響應,安弗帝心中卻是想著如果傑爾還在的話,看到自己這樣又會說甚麼?要是走過頭的話,會不會突然停下,用著一張得意得笑容看著自己呢?會心的微笑悄悄掛起,隻是在葉天看起來顯得十分詭異,就像一個大哭之人突然放聲大笑,相信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認為是情緒崩潰,jīng神失常的表現,更白話一點也就是發瘋了,而一個發瘋之人下一刻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沒有人能夠保證。未知帶來恐懼,這個道理並非空口白話,正是因為不知道會發生甚麼,再怎樣可怕的猜想也是有其發生的可能,而這樣猜想的過程,也就是恐懼的根源。葉天心中有著害怕,並不是怕受到傷害的那種恐懼,而是出於對安弗帝的關懷,這是對於重要朋友的擔憂,除了村長以及傑爾以外,就是安弗帝最先認同他的存在,這種被認同的感覺在心中占著重要地位,即使現在村人開始漸漸接受,安弗帝的分量也沒有因此降低。就因作為孤兒,村人冷漠的眼光從來沒有少受,而同年齡的少年更是百般嘲諷,如果不是村長的照顧,說不定會成為他們嬉鬨之下的犧牲品,有甚麼會比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成為更好的發泄對象。即使有著村長的照拂,還沒有甚麼人會拳打腳踢,jīng神上的霸淩卻是無法阻止,不過這一切從來都沒有跟村長說過,一方麵是不覺得會有作用,而另一方麵是不想讓他擔心,光是肯收留就已經很感激了,沒有必要讓心中的煩惱成為他的負擔。然而再怎麼樣隱忍,也難保不會有爆發的一天,特彆是環境有任何風吹草動的時候,原有的穩定很可能無法繼續保持,村長提名一事正是破壞安定的催化劑。不少反對的聲音迫於村長的權威沒有發作,並不代表就此消失,這股反對的意識選擇相對弱小的葉天做為發泄的出口,其中最具代表的人物正是蒙特,隨著選拔rì期的接近,越來越惡毒的詞語從他口中發出,毫不懷疑要是蒙特逮到機會,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原本積累下來的情緒隨著更多更快的注入,已經接近滿溢的邊緣,急需宣泄的管道,向著父母傾訴或許是最好的方式,對於孤身的他,即使隻是冰冷的石碑也能提供虛假的溫暖。哪怕石碑之上沒有父母的名字,土地之下也沒有親人的軀體,但做為一個象征的依托已經足夠了,隻要能夠承載雙親的幻影就足夠了。從來不奢望會有人對他出伸出一隻友善的手,即使是在夢裡也不曾想過,過去的整個人生沒有任何一人如此,隻有村長是唯一的例外,而例外通常意味著極少數的存在,能有一個就該知足了,再多就是一種奢求,而他一向很知足,因為唯有知足才能承受所有的苦難。一隻被認定不會存在的手突然向他伸出,而且還是從一個外地人,一個年幼的孩童所伸出,那一刻,那道身影已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記,即使不考慮他的奇裝異服,再怎樣平凡的裝扮,對方的存在將會永遠銘記在心。而安弗帝正是第二雙的友善之手,即使沒有刻意照顧,光是認同其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禮物,和他們一起的經曆,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天,卻是最快樂的時光,也是第一次有過活著的感覺。這樣的心情葉天不打算向任何人吐訴,卻不妨礙他在心中所下的決定:自己的這一生將為他們三人而活,對於村長是感激,對於傑爾是感動,而對於安弗帝則是感謝。原本以為不會再有遇到他們的機會,雖然傑爾曾經留下一個承諾,但從來不曾想過會有實現的一天,而眼下已經實現了一半,既然有了這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說不定也會有完成的一天。即使安弗帝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會因此降低葉天在心中對他的感謝,反而更為起勁,希望能夠重新讓他回複起jīng神,也算是先前有過感謝的回報,即使隻是一點點,也想儘力去做,哪怕毫無效果也無怨無悔。「村長現在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肯定會讓你很滿意的。」安弗帝機械式地點著頭,即使葉天看出來這件事,卻也是沒甚麼好的方法處理,或許等下該跟村長談談,看看有沒有辦法能讓他打起jīng神。「你先在這裡坐著一下,我先去跟村長打個招呼。」葉天推開房門,領著安弗帝入座,隨即便走入房門之中。沒過多久,葉天就端著兩盤飯菜回來,同時帶著一道身影一同。村長還是跟以往一樣jīng神,隻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在其中一些不同,和上次見麵相比,眉頭之間的距離似乎是稍稍短了些,可能是有甚麼煩心事沒有解決,當然一看到安弗帝,馬上換上一副笑臉熱情地迎接著。「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我代表這個村歡迎你的到來,同時也以個人的身分為你的到來感到高興。」畢竟是名長者,也是一名村長,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來的氣度,即使是現在的安弗帝也是強打起jīng神應對,可是那股悲痛卻是壓之不下,以村長的眼光想必不難看出。看出是一回事,說出又是另一回事,而眼下村長顯然沒有道破的意思,隻是招呼兩人趁熱吃,絕口不提安弗帝的異樣。暗自鬆口氣之餘也是感到有些饑餓,雖然沒有半點食yù,還是強迫把眼前美味的晚餐吃完,即使除了悲傷以外品嘗不到任何滋味。待到晚餐之後,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葉天收拾碗盤之後就沒有出現,留下村長與安弗帝兩人相視而座,異樣的沉默懸宕著。村長垂目半開,好像隨時都會睡著的樣子,即使安弗帝有話想說也不好開口,況且也不曉得該說些甚麼,心頭的情緒已經占據所有的思考。「有沒有興趣陪一個老人去庭院吹吹風呢?」慈祥的微笑令人無法拒絕如此小小的請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便跟在村長身後來到了庭院,夜晚的涼風迎麵吹拂而來,帶著些許寒意卻是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絲的寧靜感受。村長自顧自地找了個位子坐下,沒有多做招呼,不過安弗帝反而覺得十分自然,客氣過頭便是顯得有些虛偽,庭院之中也隻剩下一個空下的座位,即使沒有招呼也是知道自己的位置。「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聽個故事?」村長看著夜空問了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對安弗帝問,更像是在自語,又或者像是對著寧靜的夜晚問著。沒有出聲,以沉默表示了同意,再說安弗帝也不確定村長是真的對自己問,還是回想起了甚麼有感而發,回答倒不如不回答來得好。「很久以前有兩個感情很好的少年,他們是同一個世家的子弟,一起學習、一起練武、也一起成長,不管在哪方麵的比較都是旗鼓相當,而他們也以此感到高興,互相鼓勵著,為了同一個夢想而努力。」村長仍舊注視著夜空,好像是望著幾點繁星出神似的,好了一小會兒才繼續說道:「兩位純真的夥伴以為這樣美好的rì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然而就在他們二十歲的那年,曾經的少年也已成長為青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實現夢想,而這樣的的機會也恰好出現,如果能夠成為家族的接班人,也就意味著擁有更大的影響力,達成繁榮家族的心願,可是這個名額隻有一個。」心中已是有著接下來的發展,就像曾經聽過的故事一樣,絕大多數的後續都是不幸的結果,爭奪總是會埋下裂痕的因子,差彆隻在於過程,以及何時使得當時的裂痕加深。「兩人互相約定全力出手,不管是結果如何,都還是最好的朋友,而在十天之後的比賽中,勝利者風光地接受族長接班人的職位,而另一位卻是身受重傷,生死未卜。」村長神情上的變化如果是作為一名轉述者而言,不免顯得太過,更有可能的情況是身為其中的當事人,而且從他臉上流露出來的一抹黯淡,想必是當時重傷的那位。又是一陣沉默,不過能夠理解,隨著回想想必會有許多的感觸升起。「一個月過去了,那名青年才勉強能夠下床,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向另一位道賀,完全沒有怨恨對方失手打傷的意思,然而進到好友的家裡,卻是在舉行著婚禮,而新娘正是他暗戀許久的女孩。」「看著新郎席上曾經的摯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對方或許也和自己喜歡著同一個對象,不過在他們的婚禮上,這個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他隻在門口遠遠望著,接著沉默地離去,離開這個充滿回憶以及傷痛的地方。」注意到村長的眼睛閉了起來,夜sè之中隱隱看見他顫抖的眼皮,就像在努力克製著甚麼不要流出,而安弗帝隻是默默看著,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在他的想法之中這樣就是最好的選擇,但也是不知該如何行動的無奈選擇。村長舉起手來揉著雙眼,然後繼續說:「就這樣十年過去了,那人四處遊走卻沒有再靠近家鄉半步,不知何時開始,那人也開始厭倦起漫無目的的路途,想找個可以定下來的地方,正好碰到一個被野獸sāo擾的村子,憑著過去鍛煉出來的身手,倒也是解除了村子的危機,之後便應著村人的要求留了下來,這一待就是又是十年過去了。」「時間可以讓人淡忘掉許多事情,更何況是二十年這樣漫長的時光,就在他以為放開過去種種的時候,無意之中從過往的旅人聽到了家族覆滅的消息,數百個成員一夕之間失去xìng命,唯有族長一家不知所蹤。」流露出來的情緒,即使是一旁的安弗帝也被感染,不自覺壓低呼吸的聲音,生怕任何聲響打擾。「唯有事情發生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放下,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心中隻記掛著曾經好友的安危,恨不得馬上能夠回去,哪怕是任何的蛛絲馬跡都好,因為這是唯一的希望所在,就在他要起程的時候,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讓他的思考頓時空白。」不自覺之間已被村長的故事吸引,在心中期待著兩人的相會,因為他也同樣期待著那道身影的出現。「二十年的歲月隻在來人臉上留下成熟的風采,即使這麼多年不曾相見,隻是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婚禮上的那名新娘,也就是他暗戀許久的那人,抱著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朝著他走來。」「看著對方逐漸清晰的身影,過往的種種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現,最後停在婚禮之上,站在對方身旁的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將懷中的嬰兒放進他的懷中,並拿出一本破舊的本子放在嬰兒之上,留下一句:我要找他。後轉頭就走,當時他愣了片刻,才伸手搭上對方的肩,沒想到這一下卻讓對方的身影突然倒下!」雖然村長沒有明說,也是猜到幾分,不禁也對對方的意誌感到欽佩,是怎樣的信念可以支使她用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抱著孩子走下去?「安置好兩人之後,他不禁好奇起本子上的內容翻閱起來,一翻就是停不下來,逐字不漏地看著好友留下來的回憶錄,從過去孩提時代的趣事,到最近家族的衰敗過程,巨細靡遺都記錄其上,也包括當時決鬥他所不知道的隱情都寫在上麵,悔恨的淚水不停從他眼中流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村長的臉龐也似有兩行淚痕在黑暗之中閃爍。一麵抹去淚痕,一麵笑著說:「不好意思,講著講著不自覺就太投入了,讓你見笑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夜晚的風吹得太久要是很感冒就不好了。」心中雖也十分好奇到底他看到了些甚麼,即使過了這麼長的rì子,還是足以讓他感觸到流淚,但相比之下卻更是擔心,沒有必要為了講述一段往事而賠上維持不易的健康。「不用在意,還剩下一點點而已,就讓我把它說完吧。」儘管沒有看到村長的眼神,從語氣之中的堅決,放下了勸阻的念頭,不管接下來的故事還有多長,或許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將其聽完。「其實一直以來,那位好友都隱藏了實力,互有勝負的局麵其實隻是刻意為之的結果,最好的證明就是在那場決鬥之上決定xìng的一擊,不是一時失手,而是出於讓對方重傷的目的而發出。」對於有過對戰經驗的安弗帝自然明白其中的難度,發出致命一擊以及達到目的攻擊兩者之間有著絕對的差距,如果不是對於自身攻擊控製自如,哪怕多上一絲都會造成相差甚遠的結果。「就連那場婚禮也是故意選在那天舉辦,為的就是逼走他,因為不想他卷入家族的漩渦之中,家族的滅亡隻是遲早的事,那位好友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了實情,肯定會留下來,為了不可能的夢想白白送掉自己的xìng命,這樣的理由讓原本的恨頓時變為無儘的懊悔,深深地煎熬著他的身心。」聽到這裡,安弗帝可以理解這樣的感受,因為他也正是如此,這個差彆或許隻在時間的長短,但是其中情緒的轉變是同樣地強烈,一想到活下來的xìng命是建立在犧牲之上,悲痛就像是無止儘的泉水在心頭湧現。「就在他再一次翻閱完的時候,**的那人也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向著門外走去,他同樣拉住,換來同一句話以及一雙堅決的眼神,讓他不自覺中將手鬆開,因為對方的要求也是他願意相信的結果,即使下落不明也懷著希望,相信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他還活著,這份信念直到二十年後都不曾改變,在接下來的rì子也同樣不會改變。」說到這裡村長停了下來,過了許久都沒再開口。安弗帝明白這個故事是說給他聽的,雖然不曉得是怎樣看出來的,也或許隻是一個巧合,故事說到這裡也可以算是結束了,卻隱隱覺得還少了些甚麼。「雖然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當時的影子,但願你也能夠找到你的希望,隻要不要放棄,希望永遠都在。」村長起身默默離開,留下安弗帝獨自一人思索著。看著離去的背影,一邊咀嚼著話中的意思,同時也在心中做出了決定,相信傑爾一定也還活著,如果真有個萬一的話,哪怕是花上再長的時間,也要從死神手中將他搶回,然後狠狠責備他的自作主張。這道誓言如同曙光照進心中,消融了悲傷的哀痛,不是遺忘,而是將其轉為前進的動力,為了將所有的遺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