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墨裡的畫麵突然跳轉,同樣的兩人,卻是一座全然不同的森林,彷佛特意營造出來的一小片荒地,殘存地表的絲絲灰氣不難猜想發生的事情。「你來了。」鏡用著一貫的平淡說著,完全沒有被偷襲的人應有的驚慌,僅在數秒之前,這裡還跟周圍一樣是有著茂密植物的綠地。「是的,我來了,半年前我說過的話,希望你沒有忘記。」狂的渾身壟罩黑氣之中,一片綠葉落下,稍稍接觸就變為一片枯黃,隨即碎裂在空氣之中。鏡當然沒有忘記,最近的幾天這件事也時不時在腦中出現,眼前的狂與記憶中的開朗完全不同,彷佛是潛藏其中的另一個人格跑了出來,帶著強烈的訴求,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隻求自身的毀滅。沒有馬上動手,比起來鏡更有興趣的是狂這樣做的理由,並不像是表麵上那付戰鬥狂人的樣子,隱藏在其下的是一心想死的追求,是的,不是為了挑戰而挑戰,而是為了死亡挑戰。狂突然動了,和鏡不同,他沒有不出手的理由,身旁的黑氣化做數十條黑蛇向著鏡過去,靈動的感覺好比是蛇的浪cháo襲來,不光在地上而已,就連空中也是有著為數不少的存在。黑蛇穿過了鏡的身體,確切來說隻是一道虛無的身影,狂透過黑蛇沒有感覺到應有的生氣存在,而散去的影子也證實了他的猜想。「我們再重複上次的賭注,你應該明白,如果我要離開,你是攔不住我的。」鏡的聲音回蕩四周,難以找出發聲的源頭。身旁的黑氣濃鬱起來,狂大聲說著:「這次我可不會像上次一樣那麼輕易認輸,給我看你的實力,看你值不值得讓我接下這個賭注。」像是刺蝟一般,一根根針狀的黑氣向著周圍噴發,所觸之物無一不是消失了小塊,即便是地上的泥土也不例外,原有的景sè頓時被滿目瘡痍的孔洞取代,可是狂的目的並沒有因此達到,在眾多吞食的生氣裡頭,沒有一道是屬於鏡的。短暫的寂靜降臨,但並沒有持續多久,四周的樹木彷佛活了起來,滿天的枝條向著狂揮舞而去,好像是為了報複剛才攻擊。淡淡的弧線在狂嘴角掛起,鏡發動了攻擊,這對於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如剛才聽到的話,鏡想逃的話恐怕真的沒有辦法,即便想要死追不放一樣是沒有希望,過去的半年,隻有鏡來找他,沒有一次是狂主動找到鏡的。黑氣爆漲,將所有來犯的一切吞噬,並且隨著時間逐漸壯大,彷佛是獲取了足夠的養料得以成長,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能夠將周圍五米之內都壟罩灰氣之中。然而樹木的攻擊並沒有停下,不禁讓狂感到困惑,明明這樣的攻擊不過是提供充足的能量,沒有道理鏡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繼續?自己的能力是沒有極限的,不管多少都能將其吞噬,正是因為這樣,就連自己也對於這樣的能力感到害怕。不光隻是枝條而已,樹木從泥土之中站了起來,像是發瘋似地朝著狂衝去,一棵兩棵,彷佛整片森林都動了起來,土地翻動的聲音不絕於耳,伴隨而來的還有地麵的起伏震動。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作為包圍的中心,狂實在很難不有著這樣的想法,光是樹木走動已經令人感到意外,還不斷地湧了上來,前仆後繼,彷佛cháo水一般湧來,放眼望去隻見一片褐綠交雜,藍白的天空已被滿天枝葉遮蓋,除此之外就是剩下不斷壯大的灰氣。帶來的震撼遠超過實際上的威脅,不管是多麼巨大的樹木,在黑氣吞食之下都堅持不到幾秒,隨著範圍的擴大,這個速度還在加快當中,根本無法對狂造成有效的攻擊。瘋狂的樹海仍在持續,原本一米不到的黑氣已經壟罩五米有餘,並且還在持續擴張之中,從被動接收漸漸主動出擊,黑浪一陣一陣地將大樹吞噬,沒有多久眼前的一切都染上灰調,但並不代表停止,狂可以感覺到它的能力還在擴大,用著先前難以想象的高速進行。「停下!快點停下!」狂發出大喊,可是在這死寂的空間裡又要喊給誰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阻止,他可以想見整個世界都將被黑氣所襲卷,一直以來的恐懼正在上演。突然,眼前的景sè一陣扭曲,等到重新可以看清,已經變回原本的森林,鏡的雙眼正凝視著。「這是……」巨大的反差讓人無所適應,狂除了發出這樣的自語,一時之間恐怕還無法反應過來,畢竟剛才的震撼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玩笑可以帶過。過了大約幾分鐘後,鏡開口打破了沉默:「剛才的一切是我做出來的幻境,展現你心中最為恐懼的事情,請原諒我不該使用這種手段,我隻是想要更了解你的想法。」狂並沒有響應,換做任何人要不是破口大罵就是保持沉默,如果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失去了人xìng的存在。「我不需要你的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既然你看到了,那麼就殺了我吧,你應該知道那個可怕,一旦失控起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狂低著頭說著,不知是否在刻意回避鏡的目光。「你把你的能力想的太過可怕,或者該說你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廣闊,就我所知至少有四個人有能力阻止,你的擔心實在太過多餘,它的確是個很強大的能力,但不是最強大的那個。」將頭抬了起來,似乎想確認鏡所說的話是否屬實,眼神裡的堅定,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或許真的是自己把這個世界看得太過簡單。「如果,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你能阻止我嗎?在我覺得即將失控的時候,你會出手殺我嗎?」狂看著鏡,等待他口中的答案。沒有馬上回答,這個答案的分量不是簡單地可以用字數衡量,狂看著鏡,鏡何嘗不也是在看著狂,不是不明白狂的恐懼,但應該還有更深層的理由才是。眼看狂就要再開口,鏡才緩緩說:「要是真有這麼一天,我答應你。」畫麵又是一個跳動,純藍的天空彷佛觸手可及,四周霧白的雲海緩緩飄移,微冷的清風彷佛有種不容侵犯的魔力在。這座美麗的山峰迎來了許久未有的客人,一次就來了兩個,自然就是鏡與狂兩人,或許他們會是第一次造訪的人類。「找你來不是來對決的,再說在這麼寧靜的地方出手,不是很可惜。」「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特意選在這個地方,我要是真的出手就顯得我不懂欣賞,不過就衝著這裡的風景,這次就算了,但彆想會有下次,大不了我蒙著眼睛來,不管甚麼都當作沒看到。」玩笑的言語讓原有的寧靜頓時多了幾許生氣,儘管風景怡人,卻少了生命的氣息,數千尺的高峰即便是善於飛行的鳥兒也怕是難以登上,或許在腳下的土地裡蘊藏的許多不為人知的生命,可是表現出來的隻有零星幾株綠草,在勁風之中似乎隨時都有傾倒的可能。「你不會找我來就隻是為了看看風景吧?」「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鏡的反問著實讓狂無法反駁,不過鏡馬上又接著說:「當然還有其它理由,我們最近的聯係太過頻繁,夜可能已經注意到了,為了保險起見,最近我不會再主動見你,有事的話我會想辦法用迪墨通知你。」「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反正我隻是一名被你壓榨的可憐工人。」狂用著無所謂的態度說著,更是帶起了鏡的笑容。「不介意我現在就開始享受假期吧?」儘管嘴上這麼說著,可是狂的身體已經躺了下去,其中的意思自然不消多說。即使是鏡也無法在這時候反對,總不能強硬地把他拉起,這種小孩子的行為不適合動手去做,但或許這正是狂的目的,如果能看到鏡真的做了,想必會是十分有趣的畫麵。狂瞇著眼似乎在期待甚麼,很顯然地他的期待注定落空,鏡或許偶爾會說些自以為幽默的言語,不過行動上卻是沒有半點紀錄,當然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大概也知道不可能發生,索xìng把眼睛閉上,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悠閒,最近這一陣子真的有些緊湊,固然不會顯得無聊,可是也總是想要稍微放鬆一下,而現在不正是很好的機會?漸漸地失去外界的感覺,陷入了夢鄉之中,不光是因為這裡的舒適,鏡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sè,從jīng神層麵影響著他,搭配著環境隻需要發揮誘導的作用就好,比起直接作用更為隱蔽不容易被察覺,等下要做的事情,鏡並不希望讓狂知道。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為什麼狂要執意尋死,對於自身的恐懼或許是一個理由,可是總覺得不是真正的原因,就算因此失控又如何,那也是他人所該煩惱的事情。應該是曾經發生的某些事情,鏡不是沒有試圖找過,可是除了傳言以外沒有更為直接的證據,恐怕所有知情的人,都被狂的那次狂亂之中死去,唯一活下來的人大概就剩下狂本身。要是直接開口詢問,肯定是反效果而已,儘管有些過分,除了直接狂的記憶之外,恐怕沒有其它的方法得知。該做的心理準備早在選在這裡見麵的時候就已經做好,現在要做的隻是將狂的記憶展示出來:「卡,不是跟你說過不可以偷跑出去玩嗎?你看你,又弄得渾身都是傷,被爸看到肯定又會被罵一頓了。」一名少年一麵替另一名少年包紮傷口,同時嘴裡也不忘叮嚀著。受傷的少年,也就是被稱做卡的那位,渾身上下有著多處血跡,傷口附近還有著不少泥土在,看起來像是被人拿石塊丟出來的傷口,而且看傷口的深度不難想象出手人的使勁程度,幸好是在兩個手臂之上,要是砸到臉上可就不是流血而已。「卡,不要生氣,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他們隻是不了解你,不要理他們就是。」少年的溫柔並沒有消除卡臉上的憤恨,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把卡拉了回來,恐怕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們憑甚麼可以拿石頭丟我。」卡的自語聲傳入耳中,少年除了在心中暗自歎息以外,隻能沉默。少年知道,由於卡的特殊xìng,附近的人都把他視為惡魔的化身,大人是這樣,小孩自然也不例外,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排擠著卡,到了最近更是變本加厲,父親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才讓自己看著卡不要出去。作為卡的哥哥,說不埋怨父親這樣做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明白,如果不是父親是村裡唯一的醫生,恐怕卡現在早就被村民們私下處決,或許身為雙生子的自己也是一樣。不過雙生子的事情僅有父母親才知道,對外則是宣稱卡是領養的孩子,儘管是不得已的保護手段,可是卡怎麼可能沒有埋怨,最近更是由於父親的命令有著引爆的趨勢,目前隻是故意跑給父親看,可是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文,為什麼是我?」卡清澈的雙眼卻是讓文不忍直視,一直以來卡所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裡,恨不得能替他分擔村人們的憤怒,好幾次都想將自己是卡的哥哥這件事大聲說出,可是他不敢,不僅是因為父親語重心長的叮嚀,同時也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已經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了,除了激化村民的憤怒沒有半點好處。「你餓了吧?晚飯我已經煮好了,還用了你最愛吃的薯球,趁父親還沒回來,快點把他吃掉吧。」母親常常要幫忙父親協助照顧病患,久而久之家中做飯的事情就由文接手。燦爛的笑容在卡臉上浮現,正是因為這樣的笑容,才讓文不辭辛苦地照護著,即便會承受村民異樣的眼光也不在乎,如果能讓每個人都了解卡的善良,或許能夠讓同樣的事情不再發生。可是村人們躲都來不及了,敢靠近的也就是一些頑皮的小孩朝卡仍石頭,他們回去不但不會被責罵,反而會得到他們父母的稱讚,正因如此,欺負的情況隻會變本加厲,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有機會傷害到卡。確認沒有任何遺漏的傷口之後,把東西收拾好,文往廚房走去,準備把約定好的薯球端過來,可是剛要走出房間,拉門卻自己打了開,露出了門後父親憤怒的麵孔。「叫卡出來。」短短四字已經足夠聽出他的怒氣,或者該說光是他的表情就已足夠讓人感覺出來。「卡受傷了,他需要……」話還沒有說完,在父親一個眼神之下,接下來的話怎樣也說不出口,文知道父親是動了真怒,現在不管怎麼說隻會增加他的火氣,最好的選擇還是保持沉默。文向後緩緩退了開,不是沒有想過攔住父親,正在氣頭上的人想必說不出甚麼好聽的話,可要是他真的做了,恐怕結果怕會更糟,如果不是發生了甚麼事情,父親是不會這麼生氣的。「你是不是偷跑出去。」卡隻是看著,卻是沒有回話。「我在問你,你是不是偷跑出去。」同樣的話再次重複,不帶詢問,而是用著堅定的語氣說著,感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過是將要將其證實而已,再說看到卡身上包紮的痕跡,幾乎沒有其它的可能,不知為何還是要堅持,或許是心中還存在著渺小的希望也不一定。「是又怎麼樣,我不知道你甚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連我去哪都要擔心。」卡不甘示弱回著,彷佛要將過去受到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自然能夠感覺得到房間裡劍拔弩張的情勢,怕是再有一點火星,就會全麵引爆,到時候會發生甚麼令人不敢想象,也不願意想象,他理解卡的不滿,也同樣明白父親從不無理取鬨。「我說過教你不要出去為什麼你不聽,竟然還跑到他們平時聚集的空地,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但你為什麼要還手,你知不知道村長找上門來要我把你交出去。」氣急敗壞的模樣還是文第一次看到。文聽完也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生氣,可是這一切明明不是卡的錯,很想大聲說出,卻被父親的模樣嚇到,甚麼話都吞回了嘴裡。不光是文被嚇到而已,卡其實也是,隻是他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引爆了長久下來的不滿,竟是大吼回著:「那又怎樣,是他們先動手的,你不幫我也就算了,竟然還凶我。」或許是沒有想到回得到這樣反應,父親一時之間愣住了,隨即就是滿懷的憤怒湧上,右手朝著卡的臉上狠狠揮去,同時說著:「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你,就是我的不是。」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理智的思考還沒加以規範,身體已經動了起來,如果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想必沒有人會出手,如果再給一次機會,文一定會上前阻止,不管結果如何也好過現在。眼看手即將要揮到,一道灰sè的氣流突然出現,護住了卡的臉頰,手一接觸道灰氣,立刻被彈了開來,瞬間房間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正是因為卡一生下來有了這個詭異的灰氣,才被村人們認為是不祥的象征,如今卻被這股力量彈開了手,就算隻是無心之失,但在氣頭上的人哪裡會想到這麼多。「我不管你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反正現在我也管不動你了。」轉身離開,丟下這句話之後就走出了房間,留下錯愕的兩人。卡……原本想要說出的字句,在看到卡臉上的表情又說了回去,就算現在勸說也隻會得到反效果而已,或許現在能夠做的,就是靜靜的陪著他而已,至於其它的事情等之後再來煩惱也不遲。卡先是看著自己身旁的灰氣,儘管現在已經消散,彷佛還是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然後凝望著父親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甚麼,文不敢問也不願問,暫時就這樣看著卡就好。「文……隻要有你就夠了……」隱約之間似乎可以聽到卡的聲音,可是聲音過於微弱,還沒有仔細傾聽就已經結束。並沒有多加注意,文現在滿腦子想著是該怎麼調和這次的意外,是的,這僅僅是場意外,可是發生的事情並不會因此改變,隻要有一方不願妥協,這場意外的影響將會一直持續下去。辦得到嗎?文自問,卻是無儘的苦澀湧上,還沒有開始嘗試就已經絕望,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本來就會有這天的到來,如今不過是將其確認下來,卡渴望的無法在父親身上得到,就連僅有的同情,也在剛才破滅,換做自己是卡,恐怕也沒辦法再抱持任何的希望。時間仍舊持續進行,彷佛隻是生命之中的小小插曲,過往的rì子依然重複,原本父親與卡兩人本來就是互不相見,即便那件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可是父子之間最後一點羈絆似乎隨之淡化,卡的名字成為家中的禁語,就連母親也不敢在父親麵前開口。漸漸地,就連母親也不再私下過問卡的事情,彷佛家裡沒有他的存在,不僅是父母有了改變,就連卡也是,他的話漸漸少了起來,甚至有時候一整天都不開口說一句話,要說心中沒有一絲害怕絕對是自欺欺人的行為,不光是舉止而已,隱隱地可以感受到卡身上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文並沒有因此減少和卡相處的時間,反而更加地頻繁,如果就連自己也放棄,那就沒有人關心卡了,就算害怕也要忍住,就算知道也要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好像這麼做,過去令人幸福的笑容就會重新出現在卡的臉上,儘管從那件事情以後,卡就一次也沒有笑過,哪怕是一大盤的薯球擺在他的麵前。另外村子裡也偶爾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每隔斷時間,就會有戶人家養的動物失蹤,開始以為是單純的走失,隨著頻率的逐漸頻繁,從開始的一兩個禮拜,幾個月後變成兩三天。村人們將矛頭指向了卡,四麵八方而來的與論壓力壓得文無法喘過氣來,如果自己都能感覺到,那麼父母那邊肯定承受著更大的壓力,最重要的是卡不可能沒有感覺,偶爾可以發現家裡麵多了幾顆拳頭大的石頭,總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現在還隻是石頭,誰知道哪一天丟進來的會不會是火把,再說父母那邊保護卡的態度似乎不像以前那麼堅決,說不定會選擇把卡交出去,平息村民們的憤怒。文不禁恐懼起來,害怕哪天會跟其他人一樣成為加害卡的那一隻手,每次想到這點就會躲在被窩裡一個人痛哭,然後在疲倦之中緩緩睡去。或許真有所謂的命運之rì吧!事後回想起來,如果那天沒有去找卡的話,應該會是完全不同的結果。還記得那天是個下著大雨的暴風天,由於外頭的強風以及時不時傳來的雷電聲響,父母兩人這天沒有出去診所,難得地迎來一家四口的團聚,儘管隻是在同一個屋簷的形式,雙方還是避而不見。希望之中的和好並沒有降臨,本來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否則又何必又上希望如此強烈的字眼,如果不是先有了假設,怎會苦苦地祈求。還記得卡最怕打雷的聲音,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讓他獨自一人。文心中如是想著,然而這或許是用來逃避父母的借口,要是他們開口說要把卡交出去,到時候又該如何回答?快步通過漏水的走廊,在外頭的暴雨下,大量的雨水打入,破舊的木造地板滿是一池池的積水,還要堤防上頭的雨水落下。跑到了那扇緊閉的門前,門後正是卡的房間,文突然猶豫了起來,透過脆弱的房門,傳來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即使不是第一次有過接觸,還是無法有所習慣,況且今天比起前段時間,明顯強上了許多。外頭一道雷聲傳來,轟散了所有的猶豫,想也不想拉開房門,卻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個舉動,拉開了命運的序幕。門一拉開,比剛才更強烈的不適感頓時湧上,似乎有看到一團灰sè霧氣迎麵而來,隨即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正在快速流逝。「回來!」隱約之中似乎聽到卡急切的聲音,不過強烈的不適就連聽覺也一並剝奪。感覺到某種東西從身上離開,不舒服的感覺才減退許多,但殘存的感受還是令人感到害怕,文毫不懷疑剛才會死,反而是繼續活著讓他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呼吸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受。「文嚇到你了嗎?牠隻是興奮地想跟你打個招呼,你會原諒牠的頑皮對吧?」經由卡的話語,文才注意到房間裡的異變,不光是卡在而已,房裡彌漫著陣陣的灰氣,還有一小團像是小狗的霧氣正繞著卡打轉,大概就是剛才撲上來的,想起剛才的難受,實在難以生出親近的情緒來。文不是不知道卡的特殊,但沒想到會是這麼恐怖的東西,如果不是剛才霧氣離開的話,自己會變成甚麼樣子?開始能夠體會到村人的恐懼,對於死亡恐怕沒有幾人能夠坦然接受,他們對於卡的欺壓,未嘗不是一種恐懼,隻是表現的形式不同,撇開了理智,一昧地想要驅除令他們害怕的事物。我到底在想些甚麼!文不禁暗罵自己的不是,不管如何,卡都是卡,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心中的想法固然值得嘉許,可是所需要的勇氣卻是一分也不能少,小心翼翼地踏進房間一步,看到腳下的灰霧自動散去,不禁還是暗暗鬆了口氣,但不能表現絲毫出來,生怕被卡看出他的畏懼,殊不知他僵硬的舉動早已將他出賣。「不用緊張沒有關係,我一開始甚至比你還要害怕。」卡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卻和過去溫暖完全不同,如同寒風一般不自覺令人顫抖。「而且我很高興,你即使害怕還願意過來。」卡的後半句話不禁讓文心頭一陣柔軟,總算是找到和過去同樣的地方,儘管是一點,還是值得高興,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去接受,無論如何在文的心目中,無法抹去卡的身影,特彆是他幸福的笑容。「這是甚麼?難道你已經能夠控製了!」麵對文發出的驚呼,卡微微一笑沒有響應,一直以來的奇怪事件如果能夠控製,或許先前的那個意外就不會發生,也或許沒有人會發現卡的異常,雖然晚了一些,最起碼同樣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在那裡新的生活將會展開,沒有人會知道,並且也沒有人會發覺,過去不曾擁有的平凡rì子不再僅是睡夢中的空想。「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突然……」文一時之間想不出更好的言語來表達,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高興地讓他腦中有些混亂。「我隻是選擇接受了它,所以它也接受了我,想想過去的我真傻,明明是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什麼要去逃避,有了這股力量,不管是誰都沒有辦法欺負我,不管是誰。」卡臉上的笑容令人有些害怕,房間裡的灰氣隨著言語似乎活躍了幾分。怎麼會這樣!文突然覺得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那個乖巧善良的卡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說一直以來他都錯了?就算身體上的傷口能包紮,可是心理上的又該如何?文想開口確認,確認剛才卡的話認真的程度,可是在看到卡臉上陌生的表情之後,突然覺得已經沒有這個必要,腦海中不自覺想起最近村裡發生的怪事,隱隱地似乎想通了些甚麼。或許村民們的指責不是沒有道理的,不行!趕緊將這個想法從腦中揮去,就算隻有自己一人還是要選擇相信到最後,可是萬一真的是這樣的話……越是不想去想,這樣的念頭反而不斷浮現上來。「文,你等著看吧,那些人都會付出代價的……」隱隱似乎可以聽見卡的自語聲,可是文不敢問:那些人是誰?代價又是指甚麼?就算親眼見證了事情的發生,或許逃避還是要比選擇接受更為輕鬆。外頭的大雨還在持續著,天花板傳來密密麻麻的滴答聲響,時不時夾雜著轟隆作響的雷聲,白sè的雷光照在卡的臉上,映出了黑sè的yīn影,過去哭著發抖的那人已經不複存在,有的隻是全新的一人。那一天注定不被忘記,即使在睡夢之中也無法擺脫,每當夜半時分,想起雷光下的臉孔就是突然驚醒,儘管在那天之後,村裡的風波停了下來,沒有一戶的動物再失蹤,可是文心中的不安沒有因此稍減,反而更為強烈。他知道,肯定有某件大事要發生,卻不知是在何時開始,或許是在明天,或許是在下個月,也或許已經開始進行隻是沒有人知道。自從被灰氣襲擊過後,除了把飯菜送到門前以外,文卻是不敢進去,隻是隔著房門偶爾說幾句話而已,門後沒有傳來響應的聲音,也不知是在還是不在,可是文像是沒有發覺,說著幾句rì常發生的小小趣事後,把飯菜放下,然後帶著上一盤沒有動過的飯菜離開。就連文自己都不曉得在做些甚麼,明明卡的情況明顯有了改變,一個禮拜下來,每一次送去的飯菜都沒有被動過的跡象,就連老鼠偷吃的情況也不曾發生,但裝作這一切像沒有發生似地,持續每rì不變的rì常。到底在想些甚麼,文最近常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不管幾次都是無法得到肯定的答案,或許在心中深處,還在留戀過往的美好,彷佛裝作甚麼都沒發生過的話,過去的卡就會重新出現。有可能嗎?文心中沒有答案,或者該說他的行動就是他的答案,哪怕沒有半點希望也要繼續做下去,除此之外,想不到其它可以做的事情。將冷掉的飯菜處理掉之後,文突然想起最近父母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算一算已經是第五天了,是該去診所看一下狀況,雖然母親有說最近比較忙,可是這樣的情形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五百人的小村,一般也沒幾個人會生病,實在想不出會有甚麼事情好忙,僅有幾次的施工意外也就是兩三天沒有回家,總不可能全村的人都剛好受傷。走在平常熟悉的路上,感覺似乎少了甚麼,想了許久,才發現了不同,平常零星的嘻笑聲音靜了下來,人們的談話聲音也不複存在,比起以前靜了許多,寂靜到令人有些害怕。加快腳下的速度,不自覺想要快點離開,一公裡的路程讓人感到十分漫長,彷佛是十數公裡般地遙遠。到了診所門口,外頭長長的隊伍稍稍讓文感到安心,儘管還是太過安靜,總算是有著人的存在,況且生病的人沒有活力也不是件太奇怪的事情。沒有人對文的到來表示招呼,這倒是唯一和平常相同的地方,由於卡的關係,連帶地也有許多村人不喜歡文,不過看在父親的麵子上頂多也是擺個臉sè,還不至於有肢體攻擊的行為發生。從後頭的小門進入,原本應是空空的病床滿滿是人,還有不少臨時置放的,看到這幕,文的心中突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卡的詭異笑臉不知為什麼浮了上來。躺在**的,絕大部分都是村裡的孩子,還有幾位大人也在其中,他們的臉孔文並不陌生,本來就是個不大的村落,好歹也是認得樣子,況且過去他們沒有少欺負過卡,印象自然更加深刻,但也正因如此,剛才心中的不適感又強了幾分,隱隱約約耳旁竟是回響著那天卡說的話:文,你等著看吧!那些人都會付出代價的。就算不願意,還是無法克製這樣的念頭,除了假裝沒有事情,沒有辦法提出任何可以辯駁的猜測,或許他的心中已經肯定,隻是不願意去麵對而已。「文,你過來一下。」耳裡突然傳來父親疲憊的聲音,看向父親的麵孔,總覺得比記憶裡憔悴了許多。